清晨的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涌入洞穴,陈屿睁开眼,发现陈默己经不在床上。他起身走到洞口,看到陈默正蹲在净水装置旁,专注地观察水滴落入陶罐的过程。阳光透过蕉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早。"陈屿轻声说。
陈默转过头,嘴角微微抽动:"早...安。"他的发音比昨天清晰了些,虽然语调仍然生硬,但己经能分辨出是两个完整的字。
这个简单的问候让陈屿心头一暖。他走向火塘,准备早餐。昨天新烧制的陶罐里煮着海带和鱼干汤,香气己经弥漫开来。陈默走过来,主动拿起木勺搅动汤水,动作虽然笨拙,但己经有了帮忙的意识。
早餐后,陈屿检查了储存的食物。熏鱼和干肉还够吃几天,但野菜己经所剩无几。更令他担忧的是他们的衣物——陈默身上的兽皮己经破烂不堪,他自己的T恤也几乎成了布条。在热带阳光下,赤裸上身尚可忍受,但丛林中的荆棘和蚊虫会让没有衣物保护的生活变得异常艰难。
"我们需要衣服。"陈屿扯了扯自己胸前几乎透明的布料,"布料,能遮体的东西。"
陈默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兽皮,又看向陈屿的破衣服,眉头紧锁。突然,他转身走向洞穴深处,从一堆杂物中翻出几片棕榈叶和树皮纤维——这是他们之前尝试编织绳索时剩下的材料。
"布...?"陈默举起材料,眼中带着询问。
陈屿眼前一亮。他记得曾读过关于原始纺织的资料。"对!我们可以试试做布。"
他们带上骨刀和收集袋,前往林中寻找合适的材料。陈默似乎对某种树皮特别感兴趣,他带着陈屿来到一片生长着高大楮树的区域。这种树的树皮纤维长而柔韧,是制作树皮布的绝佳材料。
陈屿用骨刀在树干上划出两道环形切口,然后垂首划开,小心地剥下一大块树皮。陈默学着他的样子,动作虽然生涩却异常专注。他们收集了几大块树皮,又采集了一些棕榈纤维和藤蔓作为辅助材料。
回到洞穴后,真正的加工开始了。树皮需要浸泡软化,然后捶打分离纤维。陈屿在溪边找了一块相对平整的石板作为砧板,用圆石反复捶打浸泡过的树皮。随着每一次敲击,树皮逐渐变得柔软,纤维舒展开来。
令他惊讶的是,陈默似乎本能地知道该怎么做。他选了一块更光滑的石头作为捶打工具,动作比陈屿更有节奏感。经过几个小时的反复捶打,原本粗糙的树皮变成了一张相对柔软的纤维片。
"你以前做过这个?"陈屿忍不住问道。
陈默停下动作,盯着手中的纤维片,眉头紧锁。片刻后,他摇了摇头,但眼神中充满了困惑,仿佛答案就在记忆的迷雾中若隐若现。
捶打好的纤维片需要在阳光下晒干。趁这个时间,他们处理起棕榈纤维。这些纤维需要梳理整齐,才能纺成线。陈屿用两根细木棍做了一个简易的纺锤,尝试将纤维捻成线。但这个过程极其耗时,一上午只得到了不到一米的粗糙线绳。
午饭后,晒干的树皮纤维片己经可以加工了。陈屿用骨针和棕榈线尝试将两片纤维缝合起来,做成一个简易的背心。针脚歪歪扭扭,但确实能提供基本的遮体功能。
陈默则采用了另一种方法。他将纤维片撕成条状,然后像编织篮子一样交错编织。虽然进度缓慢,但成品看起来更加结实。更令人惊讶的是,他时不时会停下来调整编织的密度和角度,仿佛遵循着某种内在的记忆。
日落时分,他们各自完成了第一件"衣服"。陈屿的是一件勉强能称为背心的东西,而陈默则做出了一条及膝的短裙,边缘还用藤蔓做了加固。虽然粗糙,但比起兽皮己经是巨大的进步。
"试试?"陈屿递过自己的作品。
陈默迟疑了一下,脱下破烂的兽皮,小心翼翼地穿上树皮背心。粗糙的纤维摩擦着他布满伤疤的皮肤,让他不自觉地扭动身体。但他很快适应了这种陌生的触感,甚至伸手抚平胸前的褶皱。
陈屿穿上陈默做的短裙,忍不住笑了:"我们看起来像原始人。"
"本来...就是。"陈默的回答让陈屿愣住了。这不是简单的词语重复,而是一个完整的、有逻辑的句子。
夜幕降临,他们围坐在火塘边,继续加工更多的纤维。陈默似乎对这个工作特别投入,他的手指在纤维间灵活穿梭,编织的动作越来越熟练。陈屿则尝试改进纺锤,希望能生产出更细的线。
"明天,我们可以试试染色。"陈屿指着洞壁上挂着的几块赭石,"用这个,让布料有颜色。"
陈默点点头,眼睛在火光中闪闪发亮。他拿起一根纤维,小心地量了量自己的肩膀宽度,然后继续编织。这个简单的测量动作让陈屿心头一震——它包含了尺寸的概念和对未来的规划,是高级思维的体现。
夜深了,他们放下手中的活计。陈默躺在床上,却还在用手指在空气中比划着编织的动作,仿佛着了魔。陈屿看着他,心中涌起一种奇特的感觉——这个曾经的"野人",正在通过最原始的手工劳动,一点一滴地找回人性。
第二天清晨,陈屿被一阵有节奏的敲击声惊醒。他睁开眼,看到陈默己经坐在洞口,正在用新的方法处理树皮。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块表面有细纹的石头,将树皮铺在上面捶打,产生的纤维片竟然有着天然的纹路。
"这...太棒了!"陈屿仔细检查那些纹路,"你怎么想到的?"
陈默指了指自己的头,又指了指太阳穴,眉头紧锁:"记...记得。"这个简单的词背后,是记忆碎片的逐渐拼合。
他们继续完善着制衣技术。陈屿尝试用赭石和炭灰给纤维染色,得到了红色和灰色的条纹。陈默则改进了编织方法,做出了第一块真正的"布料"——虽然粗糙厚实,但确实可以裁剪缝制。
午后,陈屿决定尝试制作鞋子。赤脚在丛林里行走实在太危险。他用多层纤维压合,做成鞋底,再用编织带固定。陈默的版本更加精细,他甚至尝试用树胶防水。
正当他们专注于手工时,陈默突然停下动作,抬起头:"听..."
陈屿立刻警觉起来:"什么?"
"水...声音不一样。"
陈屿跑到溪边,发现水位明显上涨,水流变得湍急。上游可能下过暴雨,这意味着他们的净水装置有被冲毁的危险。他们立刻动手加固装置,用石头和木桩固定每一层过滤材料。
危机解除后,陈屿看着陈默的背影,心中充满惊讶。这个男人不仅恢复了语言能力,还重新获得了观察环境变化的敏锐度。他的大脑正在以惊人的速度重建认知功能。
傍晚,他们试穿了新做的全套衣物——树皮纤维的上衣和短裙,棕榈纤维的腰带,还有简陋但实用的鞋子。站在溪边看着水中的倒影,陈屿几乎认不出自己了——他们看起来像两个远古的猎人,却又带着某种奇特的尊严。
"我们...人类。"陈默突然说,指着水中的倒影。
这个简单的句子让陈屿鼻尖一酸。是的,无论外表多么原始,他们内在的人性正在这片蛮荒之地顽强地生长。每一件亲手制作的工具,每一句重新学会的语言,每一个恢复的技能,都是对野蛮的胜利。
回到洞穴,陈屿发现陈默正在用炭灰在洞壁上画着什么。走近一看,是一组简单的符号——太阳、月亮、波浪,还有两个小人手拉手的图案。虽然粗糙,但无疑是某种表达。
"这...是我们?"陈屿指着那两个小人。
陈默点点头,又在旁边画了一个粗糙的船形图案:"希望。"
这个简单的词包含了太多含义。陈屿突然意识到,陈默不仅恢复了语言和技能,更找回了希望——这个人类最宝贵的情感。
夜深了,火塘里的火光映照着洞壁上的图画。两个穿着树皮衣服的男人躺在竹床上,不再像野兽般蜷缩,而是舒展地躺着,如同任何一个文明世界里的普通人。
在这座遗忘之岛上,他们创造了第一缕布条——不仅是遮体的衣物,更是文明的象征,包裹着他们逐渐复苏的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