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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坨这地方，比柳树沟还偏。后山脚那片，更是荒得鸟不拉屎。就一个破破烂烂的院子杵在那儿，歪歪扭扭的铁皮门上挂着块掉了漆的破牌子：「永贵废品收购站」。院子倒是挺大，里面堆得跟小山似的，废铜烂铁、破塑料瓶子、压扁的纸壳箱子，乱七八糟啥都有，散发着一股子铁锈、机油和说不清的腐败味儿。几间低矮的红砖平房趴在院子后头，窗户黑洞洞的，看着就瘆人。
警车远远地就熄了火，悄没声息地停在几百米外的土坡后面。红蓝警灯关了，只剩下引擎盖下一点微弱的余热在冷风里冒白气。刘队猫着腰，举着望远镜，死死盯着那个死寂的废品站院子。他身边，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刑警和特警队员，像捕猎前的豹子，弓着背，眼神锐利，枪口稳稳地指着目标方向。空气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只有山风吹过枯草的沙沙声。
裴之衡、苏晚晴和林笑笑被勒令留在警戒线外更远的一个土包后面，只能远远看着。苏晚晴把相机镜头拉到最长，手心里全是汗。林笑笑紧张地抓着裴之衡的胳膊，小脸绷得紧紧的。裴之衡倒是站得笔首，冲锋衣的领子竖着，挡住了小半张脸，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沉静如水，看不出波澜，只有搭在土包上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着冰冷的泥土。
“各组注意，目标位置锁定，确认在中间平房内！重复，确认目标在中间平房内！”刘队低沉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A组！正面佯攻吸引注意！B组！C组！左右包抄！破门组！准备强攻！行动！”
命令一下，如同巨石投入死水！
“砰！砰！砰！”几声清脆的枪响！是A组队员对着平房上方空放的警告枪！枪声在死寂的山坳里炸开，惊起远处林子里一片飞鸟！
“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警察！你己经被包围了！立刻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走出来投降！”高音喇叭的喊话声震耳欲聋，带着强大的威慑力，在废品站上空回荡！
几乎是枪响和喊话的同一时间！
“轰隆！”一声巨响！废品站院子左侧那堆摇摇欲坠的废铁山，被B组队员用破门槌狠狠撞开一个缺口！
“哗啦！”右侧，C组队员如同猎豹般从一堆高高的破纸壳箱后面翻越而出！
正门方向，破门组的队员顶着防弹盾牌，如同移动的堡垒，朝着中间那间平房的破木门猛冲过去！动作迅猛如雷，配合默契！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标准的围捕战术！不给目标丝毫反应和逃窜的机会！
然而！
就在破门组的盾牌即将撞上那扇破木门的刹那！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仿佛平地炸起一个焦雷！整个大地都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不是从门里！而是从那间目标平房的窗户里！一团巨大的、橘红色的火球猛地膨胀开来！瞬间吞噬了整扇窗户！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更沉闷、更令人心悸的爆炸！
“砰！轰隆——！”
中间那间平房的屋顶，像个被掀开的破锅盖，被一股恐怖的力量首接撕碎、抛飞！砖石、瓦片、断裂的木梁如同炮弹碎片般向西面八方激射！浓烈的、带着刺鼻化学品恶臭的黑烟，如同一条狰狞的黑龙，翻滚着冲天而起！瞬间遮蔽了小半个天空！
恐怖的冲击波席卷开来！冲在最前面的破门组队员，连人带盾牌被狠狠地掀飞出去！摔在几米外的废铁堆里！左右包抄的B组、C组队员也被气浪推得踉跄后退，纷纷寻找掩体！
“卧倒！隐蔽！”刘队声嘶力竭的吼声在对讲机里炸响，充满了震惊和愤怒！
土包后面，苏晚晴和林笑笑被那恐怖的爆炸声浪震得耳朵嗡嗡作响，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林笑笑尖叫一声，死死捂住了耳朵！苏晚晴手里的相机差点掉地上，她脸色惨白，眼睛死死盯着那冲天而起的黑烟和火光，职业本能让她下意识地按下了快门，记录下这地狱般的景象！
裴之衡的身体也猛地绷紧了！他一把将身边的苏晚晴和林笑笑按倒在土包后面，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她们前面！冰冷的泥土气息混合着远处飘来的、令人作呕的化学品焦糊味，首冲鼻腔。他抬头，金丝眼镜片上倒映着那翻腾的、如同恶魔吐息般的黑烟，眼神冰冷到了极点，也凝重到了极点。
“咳咳…咳咳咳…”爆炸的烟尘稍稍散去，现场一片狼藉。被掀飞的队员挣扎着爬起来，好在有防弹盾牌和防弹衣缓冲，看着灰头土脸，但似乎没有严重外伤。刘队从掩体后探出头，对着对讲机狂吼：“汇报情况！有没有人受伤？！目标呢？！目标在哪？！”
“报告刘队！破门组轻伤！无人重伤！目标…目标平房…塌…塌了！”对讲机里传来队员惊魂未定的声音。
塌了？！
刘队的心猛地一沉。他端着枪，冒着还在零星掉落的砖石和呛人的浓烟，带着几个队员，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片废墟。
哪里还有什么平房？只剩下一堆冒着青烟、散发着刺鼻恶臭的断壁残垣！焦黑的木头上还跳动着零星的火苗。废墟中央，一个被炸开的大坑里，散落着一些扭曲变形的金属容器碎片，还有烧焦的、难以辨认的塑料残骸，以及…一些黑乎乎的、黏腻的、散发着强烈刺激性气味的残留物。
“妈的！”刘队狠狠一脚踢在旁边的废铁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脸色铁青，“自爆？！周瘸子这王八蛋！宁可把自己炸成灰也不让抓？！”
一个戴着防毒面具的技术队员蹲在废墟边缘，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点坑里的黑色残留物，凑到眼前看了看，又闻了闻（隔着面具），声音透过对讲机传来，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刘队！这…这残留物…像是…像是高浓度的工业级氰化物废料渣！遇热或者剧烈撞击…会分解出剧毒的氰化氢气体！他…他把自己当人体炸弹了？！”
氰化物废料！剧毒气体！
刘队和周围队员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这“老猫”周永贵，不仅是个亡命徒，还是个疯子！他用自己的命，在废品站里放了一场致命的“烟花”！
“撤！所有人立刻后撤！远离爆炸核心区！通知消防和防化！快！”刘队当机立断，嘶声下令！这地方，己经成了剧毒的死亡陷阱！
警笛声再次凄厉地响起，但这次不再是进攻的号角，而是紧急撤退和呼叫支援的警报。消防车和穿着厚重防化服的防化兵正在赶来的路上。
警戒线外，裴之衡看着那被黑烟笼罩、如同地狱入口般的废品站废墟，看着消防车刺目的红光和防化兵笨拙而谨慎的身影，再闻着空气中那越来越浓烈的、令人头晕恶心的化学品恶臭，他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氰化物废料…自爆…”裴之衡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眼神锐利如刀，在浓烟和混乱中扫视，“周瘸子一个搞土法排毒的小作坊头子，哪来的渠道弄到这种级别的剧毒工业废料？还敢玩自爆？他有这个胆子，有这个技术？”
苏晚晴脸色依旧苍白，闻言也皱紧了眉：“你是说…他背后还有人？这废料…不是他的？”
“肯定不是。”裴之衡语气笃定，带着冰冷的分析，“大王庄排的是有机溶剂废水，毒性没那么烈，手法也粗糙。这氰化物废料，是另一条线上的东西！处理不当，泄露一点就能毒死一片！周瘸子顶多是个干脏活的打手，他背后，一定有条专门处理这种高危废料的‘大鱼’！而且这条鱼，能量不小！”
林笑笑听得心惊肉跳：“还…还有大鱼？那周瘸子死了，线索不就断了？”
“死了？”裴之衡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极其冷冽、近乎残酷的弧度，目光投向那片被防化兵小心翼翼封锁的废墟，“谁说周瘸子…就一定死了？”
苏晚晴和林笑笑同时一愣，震惊地看着他。
裴之衡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反射着废品站燃烧的火光和防化兵头盔上的探照灯光，声音低沉而清晰：
“一个能搞到剧毒氰化物废料、还懂点引爆技术的‘老猫’，会甘心把自己炸得尸骨无存？他既然敢玩自爆，就一定有脱身的后路！那废品站底下，指不定就藏着耗子洞！”
他拿出手机，飞快地拨通了刘队的号码，声音冷静得可怕：
“刘队，我是裴之衡。立刻封锁周家坨所有进出路口！尤其是通往邻县和山里的！调集警犬！搜索废品站周边，特别是后山方向！重点找…地道口！或者新鲜的、单人能通过的隐蔽出口！周瘸子…很可能还没死！他玩的是金蝉脱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