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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粗糙的水泥柱紧贴着裴之衡的脊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和硝烟的混合气味。航标灯旋转的光束如同探照灯，规律地扫过塔内破败的空间，每一次光亮都短暂地暴露着他藏身的角落，也清晰地映出门口附近地上那三个狰狞的弹孔！碎石粉末还在空气中飘散。
**咻——噗！**
又一发子弹擦着柱子边缘射入他身后的瓦砾堆，激起一片烟尘。精准，致命，毫不留情。对方不仅锁定了他的位置，还在用火力压制，逼迫他暴露，或者耗尽他的耐心。
**没有信号！** 手机屏幕在昏暗的光线下徒劳地亮着“无服务”的图标。信号屏蔽器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他与外界联系的咽喉。陈默、晚晴、赵队…他们此刻可能还在安全屋里焦灼等待，却不知道他正深陷绝境。
**陷阱！** 裴之衡的思维在高压下反而异常清晰。父亲通过“信鸽”传递的信息是真实的！但这条最高机密的紧急通道，显然己经被王振邦的人渗透或截获了！他们利用这个诱饵，将他引到这个荒无人烟的死地，要在这里，连同父亲留下的最后“钥匙”，一同抹除！
“钥匙”…裴之衡的手下意识地按在胸口内袋的位置，那个冰冷的U盘紧贴着他的心脏，仿佛带着父亲最后决绝的嘱托和沉甸甸的份量。不能死在这里！绝不能让这东西落入对方手中！
航标灯的光束再次扫过。借着这短暂的光亮，裴之衡锐利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切割着塔内的环境：坍塌的木架、堆积的碎石、断裂的钢筋、通向二层的腐朽旋梯…以及，他刚才扑倒时，眼角余光扫到的、靠近内侧墙角，一个被半块水泥板虚掩着的、黑黢黢的洞口！
那是什么？废弃的管道？通风口？
**咻——！** 子弹几乎是贴着他藏身柱子的另一侧射入地面，警告意味十足。对方在施加压力，耐心地收紧绞索。
不能再等了！被动等死就是坐以待毙！
裴之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到极致。他猛地从藏身的柱子后探出半个身子，手中的强光手电筒如同短促的闪光弹，对准塔门的方向狠狠按下开关！
**嗡——！**
刺目的强光瞬间爆发，如同小太阳般照亮了整个塔底入口区域！这突如其来的、远超航标灯亮度的强光，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足以让埋伏在暗处的狙击手产生瞬间的炫目和视野盲区！
**机会！**
就在强光亮起的刹那，裴之衡的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向内侧墙角那个黑黢黢的洞口扑去！动作迅捷如电，没有丝毫犹豫！
**砰！砰！**
几乎在他启动的同时，两发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一发射在他刚才探身的位置，另一发则打在了他扑倒路径前方的地面上！对方的反应快得惊人！若非强光干扰了瞬间的瞄准，他己经被击中！
裴之衡重重地摔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顾不得撞击的疼痛，双手并用，奋力掀开那块虚掩的水泥板！一股更浓烈的霉味和阴冷的海风气息扑面而来！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勉强钻入，里面似乎是一条向下倾斜、布满铁锈的狭窄管道！
身后，脚步声！不止一人！快速逼近！对方显然也意识到他想从别的路径逃跑，放弃了远程狙杀，准备进来围剿！
没有时间思考！裴之衡咬紧牙关，将身体猛地缩进洞口，手脚并用地向管道深处滑去！管道内壁冰冷湿滑，布满了黏腻的苔藓和尖锐的铁锈，刮擦着他的衣服和皮肤。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和手电光己经冲进了塔底！
“在那边！洞口！”
“快！别让他跑了！”
管道向下倾斜的角度很大，裴之衡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下滑落。黑暗如同实质般包裹着他，只有身后追兵的手电光柱在洞口处晃动，带来一丝微弱的光亮，也暴露着他的位置。
**噗通！**
滑行了大约十几米，裴之衡重重地跌入一个更深、更宽阔的空间。冰冷的积水瞬间淹没到他的小腿！这里似乎是灯塔废弃的地下结构，一个半淹没在海水中的泵房或者维修通道！腥咸冰冷的海水刺骨，头顶是渗水的混凝土拱顶，前方是漆黑一片，不知通向何方，身后则是追兵滑入管道的声音！
**哒哒哒！**
一串子弹射入水中，在他身边溅起冰冷的水花！对方下来了！火力压制！
裴之衡立刻矮身，将身体尽量藏在水下，靠着拱壁的阴影向前摸索前进。水冰冷刺骨，每一步都异常艰难。他能听到身后追兵跳入水中的声音，以及压抑的咒骂。
“分头堵！他跑不远！”
手电光柱在水面上胡乱扫射，如同死神的触手。
裴之衡屏住呼吸，心脏狂跳。他知道，在开阔水域，他就是活靶子！必须找到掩体或者出路！
就在这时，航标灯的光束似乎通过某个缝隙投射下来，短暂地照亮了前方水面。裴之衡瞳孔猛地一缩！他看到，在距离他大约七八米远的水道一侧，拱壁下方，似乎有一个半淹没在水中的、锈迹斑斑的铁栅栏！栅栏后面，是更深邃的黑暗，水流似乎正缓缓向那边流动！
是排水口？还是通向海里的出口？！
没有选择！裴之衡立刻调转方向，奋力向那个铁栅栏游去！冰冷的海水消耗着他的体力，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
“在那边！快追！”
子弹再次射来，打在铁栅栏上，迸射出刺眼的火星！
裴之衡冲到栅栏前，双手抓住冰冷的铁条，用力摇晃！栅栏锈蚀严重，但依然牢固！他用尽全身力气猛踹！纹丝不动！
追兵的手电光己经锁定了他的位置！脚步声和划水声近在咫尺！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几乎将他淹没。难道真要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
不！父亲的脸庞，老海的笑容，大王庄浑浊的河水，周家坨爆炸的火光…无数画面在他脑中闪过！愤怒和不甘如同岩浆般喷涌！
他猛地摸向腰间！那里除了战术匕首，还有一个在安全屋时陈默塞给他的、只有巴掌大小的防水袋，里面装着几样应急小工具，包括一个微型的高强度破窗器（Resqme）！
几乎是本能反应，裴之衡掏出那个破窗器，对准铁栅栏连接处最锈蚀、最脆弱的一个焊接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将破窗器尖锐的撞针顶了上去！
**咔！锵！**
一声沉闷却刺耳的金属断裂声在封闭的空间里响起！锈蚀的焊点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崩裂！
成了！裴之衡心中狂喜！他立刻用战术匕首插入缝隙，配合着身体的力量，猛地撬动！
**嘎吱——哗啦！**
一大片锈蚀的铁栅栏被他硬生生掰开了一个足够一人通过的豁口！冰冷的海水立刻带着强大的吸力，将他向豁口后的黑暗通道卷去！
“拦住他！”追兵的怒吼和枪声同时响起！
裴之衡毫不犹豫，深吸一口气，借着水流的力量，一头扎进了那个未知的、充满冰冷海水的黑暗通道！
海水瞬间灌入耳鼻，冰冷刺骨。通道狭窄曲折，水流湍急。他只能凭借本能，手脚并用地在黑暗中挣扎前行，肺部因缺氧而灼痛。身后，似乎有追兵也试图钻入豁口，但狭窄的空间和湍急的水流成了最好的阻碍，咒骂声和水声被迅速抛远。
不知在冰冷和黑暗中挣扎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还有…哗哗的海浪声！
出口！
裴之衡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奋力向光亮处游去！
“哗啦——！”
他的头猛地冲破水面！冰冷咸涩的空气涌入肺中！眼前豁然开朗！
他身处一片远离灯塔的礁石区！身后是陡峭的崖壁和灯塔模糊的轮廓，前方是咆哮翻涌的漆黑大海！冰冷的暴雨不知何时己经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海面上，溅起无数水花，也模糊了远处的视线。
他出来了！暂时摆脱了塔内的追兵！
但危险远未结束！灯塔方向隐约传来人声和手电光晃动，对方很快就会沿着海岸线搜索过来！暴雨和黑夜是掩护，也是巨大的障碍！
裴之衡挣扎着爬上一块相对高耸的礁石，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海水和雨水让他浑身发抖，几处被铁锈和碎石刮破的伤口在盐水的刺激下火辣辣地疼。但他顾不上这些，立刻摸向胸口内袋——那个冰冷的U盘还在！硬质的触感给了他一丝暖意和力量。
他迅速掏出那个微型防水袋，将至关重要的U盘塞了进去，密封好，然后死死攥在手里。这是父亲用命换来的，是他战斗下去的唯一希望，绝不能再丢失！
暴雨如注，冲刷着他脸上的血污和海水。他抹了一把脸，眼神在雨幕中锐利如刀，扫视着危机西伏的海岸线。灯塔方向的人声和灯光越来越近。
不能停留！必须立刻离开这片区域！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深吸一口气，纵身跳入冰冷汹涌的海水，凭借着礁石的掩护和暴雨的遮蔽，如同一条逆流而上的鱼，向着远离灯塔、远离追兵、更靠近城市边缘的方向，奋力游去。
海浪无情地拍打着他，暴雨模糊着他的视线，体温在急速流失。但裴之衡的心中，只有那枚紧握在手中的U盘，和那个如同毒蛇般盘踞在黑暗深处的名字——王振邦！
这场以生命为赌注的逃亡，才刚刚开始。而黎明，还在遥远的风暴之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