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的风暴来得猛,去得也快。在省厅专案组的铁腕下,“秃鹫”副市长周国权落网,恒源化工被查封,那条非法处置高危废料的黑色产业链被彻底斩断。参与伏击裴之衡的清江“内鬼”警察也被揪出,等待严惩。张建国的死因被重新立案侦查,指向性证据确凿。老刘作为关键证人被妥善保护起来。
裴之衡和陈默没在清江多待。证据链移交,后续是司法程序的事。两人带着一身疲惫和未愈的伤,回了滨海。
“恒晟”和“清江”两场硬仗打下来,裴之衡在滨海法律圈的名头彻底响了。“环保侠律师”?他听着林笑笑眉飞色舞地转述网络上的称呼,只觉得哭笑不得。不过,律所的电话确实被打爆了,指名道姓要找“裴大状”的案子堆成了小山。
“歇歇!必须歇歇!” 陈默吊着膀子,在裴之衡办公室里嚷嚷,“再这么折腾,咱俩都得提前报废!钱是赚不完的,命只有一条!”
裴之衡深以为然。伤需要养,紧绷的神经更需要松弛。苏晚晴拍板,组了个小型庆功宴,就在律所附近一家私房菜馆,只叫了陈默、林笑笑,算是最核心的“战友”。
包厢里,热气腾腾的菜刚上齐。
“第一杯!” 苏晚晴举起果汁(裴之衡和陈默有伤,禁酒),眼圈微红,“敬活着!敬平安!”
“敬平安!” 几人碰杯,气氛温馨又带着劫后余生的感慨。
“第二杯,” 陈默用没受伤的手端起茶杯,看向裴之衡,难得正经,“敬我们裴大状!一腔孤勇,搅动风云!恒晟倒了,清江清了!牛!”
“少来!” 裴之衡笑骂,“没你陈大状精准的法律刀法,没晚晴的舆论助攻,没小林的后勤保障,我一个人能干啥?敬大家!”
林笑笑被点名,激动得小脸通红:“裴老师最厉害!网上都说您是律师界的‘清道夫’呢!”
“清道夫?” 裴之衡一口水差点喷出来,“这什么破外号?听着像搞卫生的!”
众人大笑。
席间话题轻松起来。陈默绘声绘色讲着在省厅临时指挥点蹭吃蹭喝的趣事,苏晚晴分享着清江案报道引发的巨大反响和主编的表扬,林笑笑则叽叽喳喳说着律所电话被“打爆”的盛况。
“对了裴老师,” 林笑笑忽然想起什么,“今天下午您不在,有个挺奇怪的电话找您,没预约,语气特别急,说是有天大的冤情,必须当面跟您说,还说什么…‘只有您能救他儿子’。”
“哦?” 裴之衡夹菜的手顿了顿,“留名字和事由了吗?”
“留了,” 林笑笑翻出手机备忘录,“叫…吴大海。说是滨海本地人。事由…没说太清,就反复强调他儿子是被冤枉的,案子特别邪门,跟…跟‘鬼’有关?”
“鬼?” 陈默乐了,“这年头冤案理由都这么清新脱俗了?吴大海?这名字有点耳熟…搞运输那个?”
“对!” 林笑笑点头,“他说他是跑长途货运的。”
裴之衡微微皱眉。邪门?跟鬼有关?这描述太模糊。但对方指名道姓,语气急切…
“明天看看情况再说吧。” 他没太放心上。刚打完两场硬仗,身心俱疲,只想清静几天。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第二天上午,裴之衡刚处理完几份积压的文件,办公室门就被敲响了,声音又急又重。
“请进。”
门猛地被推开,一个风尘仆仆、满脸憔悴的中年汉子冲了进来。他穿着沾着油污的工装夹克,头发凌乱,眼睛布满血丝,一进门就“噗通”一声,首挺挺地跪在了裴之衡办公桌前的地上!
“裴律师!救命啊!求您救救我儿子!他是冤枉的!他真的没杀人啊!” 汉子带着哭腔,声音嘶哑,正是吴大海!
这突如其来的大礼把裴之衡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去扶:“吴师傅!快起来!有话好好说!别这样!”
陈默闻声也从隔壁晃悠过来,见状也是一愣:“老吴?真是你?怎么回事?起来说!”
林笑笑也赶紧进来帮忙,两人合力才把情绪激动、浑身发颤的吴大海扶到椅子上坐下。
吴大海双手死死抓住椅子的扶手,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眼泪鼻涕一起流:“裴律师!陈律师!我儿子吴小斌…他…他被抓了!警察说他杀了人!要判死刑啊!可…可那晚他明明跟我在一起!在跑长途!有GPS记录!有人证!警察…警察他们不信!非说…非说那东西是鬼!是鬼杀了人,栽赃给我儿子啊!”
语无伦次,信息爆炸。
“吴师傅,冷静!慢慢说!” 裴之衡递过一杯水,语气沉稳有力,“从头说。你儿子被指控杀了谁?什么时候的事?警方掌握了什么证据?你说的‘鬼’又是怎么回事?”
吴大海灌了一大口水,呛得咳嗽了几声,稍微平复了一点,但眼神里的恐惧和绝望丝毫未减:
“死的是…是滨海西郊‘锦绣华庭’别墅区的一个保安,叫…叫王强!就五天前,10月2号凌晨的事!”
“王强死在他自己住的保安亭里!死得…死得太惨了!脖子被割开…血…血流了一地!警察在现场…在现场找到了我儿子吴小斌的工牌!还有…还有带血的脚印!跟我儿子鞋码一样!他们说…人证物证俱在!”
“放屁!” 吴大海猛地捶了一下扶手,激动起来,“10月1号晚上到2号早上,小斌明明跟我跑长途去邻省送货!车上的GPS记录得清清楚楚!路上在服务区加油、吃饭,监控都能拍到!同车的装卸工老李也能作证!我们2号下午才回滨海!他怎么可能半夜跑去杀人?!”
“那工牌和脚印怎么解释?” 陈默抓住关键点。
“这就是邪门的地方啊!” 吴大海的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工牌…小斌说他的工牌几天前就丢了!在货运站丢的!他还没来得及补!那带血的脚印…警察说是在保安亭窗户外面发现的!可…可那窗户离地快三米高!窗台窄得要命!正常人根本站不稳!更别说留下那么完整的脚印了!”
他喘着粗气,眼神发首,压低了声音,仿佛怕惊扰了什么:“裴律师…您信不信…警察那边…私下有人说…那脚印…那脚印…像是…像是有人倒挂着踩上去的!还有…还有小区有夜跑的业主说…案发那晚…看到保安亭外面…有个白影子…飘…飘过去的!”
“倒挂的脚印?白影子?” 林笑笑听得汗毛倒竖,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陈默眉头拧成了疙瘩:“老吴,办案要讲证据,怪力乱神当不得真。警察怎么说?”
“警察?” 吴大海惨笑一声,“他们就说证据链完整!说我提供的GPS记录和人证…可能是…可能是小斌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提前设计好的!或者…或者是我们父子串通做假证!他们根本不信有鬼!可…可要不是鬼…那脚印…那工牌…怎么解释?!我儿子…他真没那个本事啊!他胆小,连鸡都不敢杀!”
办公室里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一个看似证据确凿的杀人案,却伴随着无法解释的物理痕迹和目击者的“鬼影”描述。是精心设计的谋杀嫁祸?还是真有超自然力量?无论哪种,都透着浓浓的不对劲。
裴之衡没有立刻表态。他接触过太多离奇的案子,深知越是看似荒诞的表象下,越可能隐藏着精心编织的谎言或被忽略的关键细节。
“吴师傅,” 裴之衡的声音平静而有力,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你儿子现在在哪?案子进行到什么阶段了?”
“在…在市看守所!案子…案子刚报捕,检察院应该快审查了!” 吴大海像是抓住了希望,急切地看着裴之衡。
裴之衡略一沉吟,看向陈默:“默哥,你伤没好利索,在家坐镇。小林,准备委托手续。” 他转回头,目光如炬,首视吴大海:
“这个案子,我们接了。是人是鬼,总要查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