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苏晚晴的效率一如既往。第二天下午，她就带着录音笔和笔记本，风风火火地冲进了裴之衡的办公室。
“搞定！” 她把一份整理好的谈话记录拍在裴之衡桌上，脸上带着记者特有的兴奋，“那个夜跑的赵先生，我找到了！聊了快一个小时，信息量不小！”
裴之衡和陈默立刻凑过来。
“赵先生是个退休工程师，很严谨，坚持说自己没看错。” 苏晚晴指着记录，“案发那晚，他确实在小区夜跑，时间是12点25分左右。他习惯沿着别墅区外围的景观道跑，会经过保安亭附近。他说当时路灯有点暗，保安亭的灯是亮着的。他先是听到保安亭方向传来一声很闷很短促的‘砰’响，有点像什么东西轻轻撞在墙上的声音。他下意识看过去，就看到一个‘白乎乎的影子’紧贴着保安亭外墙，就在发现脚印的那个窗户旁边，‘嗖’一下就滑上去了！速度非常快，动作很轻巧，几乎没声音！‘像壁虎一样’——这是他的原话！”
“壁虎一样滑上去？” 陈默瞪大了眼睛，“这身手…飞贼啊？”
“对！赵先生也这么觉得！” 苏晚晴点头，“他说那影子不是飘，是‘蹿’！贴着墙往上移动了大概两三米，然后消失在别墅区围墙的阴影里了！整个过程就两三秒！他当时以为是眼花了，或者是什么动物，但后来听说保安被杀，还有脚印的事，才觉得不对劲，报了警。”
“时间点对得上！闷响声…可能是凶手蹬踏窗台或者落地时发出的轻微声响。” 裴之衡眼神锐利，“白影…贴墙快速移动…消失在围墙阴影…这不是鬼，这是一个身手极其敏捷、可能穿着某种浅色伪装服的人！一个…‘蜘蛛人’！”
“蜘蛛人？” 林笑笑惊呼。
“对！” 裴之衡思路愈发清晰，“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不借助梯子的情况下，轻松接近离地近三米的狭窄窗台，完成倒挂蹬踏的动作，留下那个诡异的脚印！而且能快速逃离现场！那个‘白影’，很可能就是他穿的连体伪装服或者反光材质的紧身衣！”
“那工牌怎么解释？” 陈默问，“也是这个‘蜘蛛人’放的？他偷了吴小斌的工牌，特意栽赃？”
“很有可能！” 裴之衡点头，“吴小斌的工牌在货运站丢失，货运站那种地方，鱼龙混杂，被顺手牵羊或者有预谋地偷走，都有可能！这个‘蜘蛛人’具备这种能力！”
“动机呢？” 苏晚晴追问，“他为什么要杀王强？又为什么要栽赃给一个毫不相干的货车司机？”
“杀王强的动机，未必是私人恩怨。” 裴之衡翻出陈默之前查到的背景资料，“王强嗜赌，欠高利贷。锦绣华庭就在案发前几天，发生了业主贵重首饰失窃案！这两者之间，有没有联系？”
他看向陈默：“默哥，之前让你查的失窃案，有更具体的吗？”
陈默一拍脑袋：“有！差点忘了！刚拿到点新料！失窃的是7号别墅，户主姓周，是个做珠宝生意的女老板。失窃的是一套价值八十多万的翡翠首饰！报案时间是9月30号晚上，户主从外地回来发现的。警方勘查过，别墅门窗完好，没有暴力入侵痕迹！像高手干的！而且…失窃时间推断在9月28号到30号之间！跟吴小斌丢失工牌的时间（9月28/29号）高度重合！”
时间线瞬间串联起来！
9月28/29号：吴小斌在货运站丢失工牌；“蜘蛛人”可能在同一时间踩点或行窃。
9月30号：周姓女老板报案首饰失窃。
10月2号凌晨：保安王强被杀，现场留下吴小斌的工牌和倒挂脚印。
“我有个大胆的推测！” 裴之衡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踱步，“‘蜘蛛人’是个技艺高超的飞贼！他在9月28/29号左右，潜入锦绣华庭7号别墅行窃。行窃时，可能被当值的保安王强无意中发现了蛛丝马迹，或者…王强本身就是内应！但事后分赃不均？或者王强想勒索他？甚至，王强可能认出了他或者掌握了他的某些把柄？”
他顿了顿，继续道：“于是，‘蜘蛛人’决定灭口！他精心策划了这次谋杀。偷来的吴小斌工牌，成了完美的栽赃道具。那个倒挂的脚印，不仅是为了留下指向吴小斌的物证，更是他独特的‘作案标记’，可能带着炫耀或混淆视听的意图！他故意制造‘鬼影’传闻，把案子往灵异上引！同时，利用某种手段破坏了案发时段的监控，确保自己来去无踪！”
“完美闭环！” 陈默一拍大腿，“逻辑通了！王强被杀是灭口或分赃内讧！栽赃吴小斌是为了转移警方视线！破坏监控是扫清痕迹！这‘蜘蛛人’，心思够缜密！”
“那…那怎么抓住他？” 林笑笑急问。
“突破口就在王强和失窃案上！” 裴之衡眼神如炬，“‘蜘蛛人’和王强之间，必然存在联系！查王强死前的通讯记录、银行流水、社会关系，特别是和高利贷、或者有盗窃前科人员的往来！查失窃案当天和王强当班的其他保安！还有，查锦绣华庭的物业安保人员流动情况！这个‘蜘蛛人’身手这么好，很可能不是第一次作案！看看周边区县有没有类似的、手法高明的入室盗窃悬案！”
他转向苏晚晴：“晚晴，报道可以跟进了。标题就叫《血案谜团渐散，‘蜘蛛人’疑云浮现！律师指证或系飞贼灭口栽赃》，把失窃案和王强嗜赌欠债的背景也点出来，给警方施加压力，让他们不得不往这条线上查！”
“没问题！” 苏晚晴立刻拿出手机开始记录要点。
裴之衡又看向陈默和林笑笑：“默哥，动用你所有灰色渠道，打听道上有没有手法这么高、喜欢玩‘倒挂’噱头的飞贼！特别是最近在滨海活动的！小林，整理一份正式的《律师意见书》，把我刚才的分析和调查方向写清楚，附上赵先生的目击证词摘要，明天一早提交给西郊分局和区检察院！要求他们立即调整侦查方向，重点排查王强社会关系及关联盗窃案！”
指令清晰，分工明确。办公室再次进入高速运转状态。
看着伙伴们忙碌的身影，裴之衡走到窗边。夕阳的余晖给城市镀上一层金色。苏晚晴坐在他办公桌旁，专注地敲打着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侧脸的线条在光影中显得柔和而坚定。林笑笑则抱着一大堆材料，脚步轻快地穿梭在复印机和办公桌之间。
一股暖流涌过心间。有她们在身边，再艰难的仗，似乎也有了底气。
然而，暖意之下，另一股更强烈的情绪在翻涌。是挫败感，更是对力量的渴望。
清江案，他需要省厅介入才能打破地方保护伞。眼前这桩“鬼影”案，明明线索清晰，推理合理，却依然要借助舆论施压、律师意见书这种“曲线救国”的方式，去推动手握侦查权的警方改变调查方向。为什么总是如此被动？为什么真相的钥匙，总是掌握在别人手里？
如果…如果自己就站在那个能够首接指挥侦查、调取一切证据、甚至决定案件走向的位置上呢？如果自己就是检察官，甚至…是法官呢？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燎原，瞬间点燃了他压抑己久的渴望。律师的身份，终究是隔靴搔痒。他需要更核心、更首接的力量！他需要成为那个制定规则、掌控真相天平的人！
司法考试…检察院招录…那条路，从未如此清晰地摆在他面前。
“想什么呢？” 苏晚晴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递过一杯热咖啡，关切地问。
裴之衡回过神，接过咖啡，指尖感受到温热的杯壁。他看着苏晚晴清澈的眼睛，没有掩饰内心的激荡：“在想…也许该换个赛道了。”
“换赛道？” 苏晚晴微愣。
“嗯。” 裴之衡目光投向窗外司法大厦的方向，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当律师，能救人，但救不了世。有些墙，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才能撞开。我想…试试去撞开那堵墙。”
苏晚晴静静地看着他，没有惊讶，反而露出一丝理解和支持的微笑。她太了解眼前这个男人了，他的正首，他的执拗，他对公理近乎偏执的追求。
“不管你选哪条路，” 她轻轻握住裴之衡的手，声音温柔而坚定，“我都支持你。撞墙的时候，记得喊我递锤子。”
裴之衡反手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夕阳的金辉落在两人身上，也落在他心中那颗名为“权力”的种子上，为它注入了破土而出的勇气和力量。
扳倒“蜘蛛人”，为吴小斌洗冤，是眼前必须赢下的战斗。而这场战斗之后，一条更艰难、也更广阔的道路，正在等待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