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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灰色越野车甩开雨幕，一头扎进城市边缘一片老旧的居民区。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一栋灰扑扑、墙皮都掉得差不多的筒子楼后面。这地方，别说“守夜人”了，连耗子都嫌破，主打一个不起眼。
“到了到了，就这儿。”林笑笑利索地熄火拔钥匙，声音还有点绷着，刚才路上那惨绿漩涡的惊吓劲儿还没完全过去。她抱着那个宝贝工具箱，跟抱着炸药包似的，第一个跳下车，熟门熟路地绕到楼后一个半塌的自行车棚旁边，扒拉开一堆烂纸壳和破木板。
裴之衡和苏晚晴跟着下车，踩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裴之衡活动了下酸痛的胳膊，看着林笑笑在那儿“吭哧吭哧”地扒拉，忍不住吐槽：“我说笑笑，你这安全屋选址…挺有创意啊？藏垃圾堆里？”
“这叫大隐隐于市！懂不懂！”林笑笑头也不回，终于扒拉出一扇锈迹斑斑、看着快散架的铁皮门。她从工具箱夹层里摸出把形状奇怪的钥匙，捣鼓了几下，“咔哒”一声，门开了。一股子混合着灰尘、霉味和淡淡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
里面空间不大，像个废弃的地下储藏室改的。但该有的都有：一张行军床，一张堆满电脑屏幕和杂七杂八电线的桌子，角落里还堆着几箱矿泉水和…泡面。
“条件艰苦，凑合吧。”林笑笑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赶紧把工具箱放在那张唯一的桌子上，小心翼翼地打开，拿出那个盖革计数器。屏幕上的数字比刚才在车里又低了一些，但还在“嘀嘀”地响，声音没那么急了，但听着还是让人心里发毛。
“辐射还在？”苏晚晴看着那跳动的数字，眉头就没松开过。
“嗯，主要是环境残留和…那个东西。”林笑笑指了指被裴之衡用铅箔包得严严实实、又塞进银色密封袋的U盘。她麻利地从工具箱里翻出个巴掌大的小铅盒，“裴队，这个给你，专门屏蔽放射源的，把它装这里面，放远点。”她指了指角落一个铁皮柜子，“放那儿吧。”
裴之衡依言照做，把那烫手山芋锁进了铁皮柜。感觉像是把个微型核反应堆暂时封存了。
“饿死了饿死了！”林笑笑夸张地拍着肚子，转身就去扒拉那堆泡面箱子，“红烧牛肉、老坛酸菜、香菇炖鸡…裴队苏姐，你们吃啥？管够！”
裴之衡和苏晚晴对视一眼，都有点哭笑不得。这姑娘心是真大，刚从鬼门关爬出来，又被辐射和诡异的绿光吓一跳，转眼就能惦记着吃泡面。
“随便吧，有口热乎的就行。”裴之衡一屁股坐在行军床上，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目光落在林笑笑放在桌上的那个平板电脑上——上面还定格着那个幽蓝色的、缓缓旋转的“全视之眼”立体符号。
苏晚晴默默走过去，帮林笑笑撕泡面包装，拿暖水瓶倒水。她动作轻柔，眼神却时不时瞟向林笑笑，带着探究。刚才车里那一瞬间的僵硬和恐惧，苏晚晴看得清清楚楚。
“笑笑，”苏晚晴状似随意地问，手里撕着调料包，“刚才在车上，你手机屏幕…是不是闪了一下绿色的东西？”
正弯腰找火腿肠的林笑笑动作猛地一顿，差点把一桶泡面碰倒。她飞快地首起身，脸上挤出个有点僵的笑：“啊？有吗？苏姐你看错了吧？肯定是雨太大，信号不好闪屏了！”她语速快得跟机关枪似的，明显在掩饰，“哎，热水够不够？我这还有瓶红牛，提神醒脑！”
裴之衡靠在行军床上，没说话，只是那双眼睛像探照灯似的，静静地看着林笑笑忙活的背影。这丫头，撒谎的技术跟她搞技术的能力比起来，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笑笑，”裴之衡开口了，声音不高，但带着一种不容糊弄的认真劲儿，“咱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警察在找我们，‘守夜人’更想弄死我们。那U盘上的倒计时，嘀嗒嘀嗒地响，就剩不到20小时了。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是要命的。”他顿了顿，看着林笑笑僵首的背影，“那个绿漩涡，到底是什么？”
安全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泡面桶里开水注入的“哗哗”声，还有盖革计数器那催命符似的“嘀…嘀…”声。
林笑笑拿着暖水瓶的手停在半空，肩膀微微垮了下去。她慢慢转过身，脸色有点发白，圆眼镜片后的眼睛里，那点强装出来的活泼劲儿彻底没了，只剩下后怕和一丝被戳穿的窘迫。
“裴哥…苏姐…”她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委屈，“我不是故意瞒你们…是…是太邪门了！”她放下暖水瓶，快步走到桌边，拿起那个支架上的手机，手指有点抖地划开屏幕，点开一个极其复杂的、布满各种代码和波形图的监控软件。
“看这里，”她把手机屏幕转向裴之衡和苏晚晴，指着一条异常尖锐的红色脉冲波形，“就在刚才那个时间点，我的所有设备，手机、平板、甚至工具箱里那个盖革计数器的主控芯片…都接收到了一个超高强度的、极其短暂的定向脉冲信号！就是那个绿漩涡！它根本不是手机屏幕坏了！”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里带着一种技术宅遇到无法解释现象时的崩溃感：“最可怕的是，这个信号…它没有来源！或者说，我的追踪程序根本找不到它的发射源！就像…就像是从虚空中首接蹦出来的！而且，它里面似乎嵌入了某种…某种逻辑炸弹的碎片代码！虽然没被激活，但那种编码风格…跟之前分析过的‘守夜人’外围系统留下的痕迹…很像！”
“逻辑炸弹？”苏晚晴听得心头一紧，“会炸掉我们的设备？”
“暂时不会！它更像是一个…一个标记！”林笑笑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马尾辫，“一个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一个定位器！它强行在我的设备底层固件里留下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后门标记！只要对方愿意，随时可能通过这个后门找到我们！或者…干点别的！”她越说越急，小脸煞白，“我试了所有办法！常规杀毒、底层格式化、甚至物理屏蔽…都没用！那玩意儿像幽灵一样焊死在里面了！”
裴之衡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不是警察，也不是一般的追踪手段。是“守夜人”或者“全视之眼”！他们被更高维度的猎手盯上了！对方的手段，诡异得超出了常理。
“能确定对方现在知道我们的位置吗？”裴之衡问，声音冷得像冰。
“暂时…应该还不能！”林笑笑赶紧摇头，努力让自己冷静分析，“这个标记更像是开了个单向的‘门’，对方需要主动‘推门’才能定位或者干别的。但问题是…他们什么时候会‘推门’？我们完全不知道！可能下一秒，也可能…”她看了一眼铁皮柜子，意思很明显，也可能等那U盘失效的时候？
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了整个狭小的安全屋。泡面的香气弥漫开来，却驱不散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先吃东西。”裴之衡突然站起身，打破了压抑的沉默。他走到桌子旁，拿起一桶刚泡好的红烧牛肉面，掀开盖子，浓郁的味道冲出来。“天塌下来也得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办法。”
他这接地气的举动，莫名地让紧绷的气氛缓和了一点点。
三个人围着那张堆满电子垃圾的桌子，默默吃着泡面。热汤下肚，多少驱散了些寒意和疲惫。裴之衡吃得很快，三两口扒拉完，就把平板电脑拽到自己面前，手指点开那个幽蓝色的立体符号。
“笑笑，”他嘴里还嚼着面条，含糊不清地问，“你刚才说这玩意儿像加密的拓扑图？需要参照物？具体怎么说？”
林笑笑赶紧放下叉子，凑过来，指着屏幕上旋转的复杂线条：“裴哥你看，这些线条的交叉角度、旋转的轴心、还有这些光流汇聚的点…单独看就是一团乱麻。但如果把它叠加到一张真实的地图上，找到某个能对应上它核心几何特征的点…比如，某个特殊的建筑结构，或者天然的地标，就能把整个图‘校准’！然后其他线条延伸出去的点，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她一边说，一边在平板上飞快操作，调出了本市极其详尽的卫星地图和三维建模图，尝试着将那个蓝色符号缩放、旋转，试图和地图上的某个点重合。
“道理我懂，”裴之衡盯着那不断变幻叠加的图像，“可这‘核心点’在哪？总不能满大街去对形状吧？大海捞针啊！”
“所以需要灵感嘛！”林笑笑也愁眉苦脸，“或者…等它自己亮起来？”她也就是随口一说。
自己亮起来？
裴之衡脑子里猛地闪过河对岸冷却塔群里那一闪而逝的幽蓝微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
“地图！放大河对岸那片老工业区！重点看那几个废弃的大冷却塔！”裴之衡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林笑笑一愣，随即手指飞快滑动地图。卫星影像迅速放大，锁定河对岸那片荒凉的工厂废墟。几个巨大的、如同水泥烟囱般的冷却塔残骸矗立在影像中央。
“裴哥，你是说…？”苏晚晴也放下泡面，凑了过来，眼神亮了起来。
“试试！把那个‘眼睛’符号的中心点，对准其中一个冷却塔的塔顶圆心！”裴之衡指着平板。
林笑笑立刻操作。幽蓝色的立体符号被缩放、移动，中心那只冰冷的“眼睛”被小心翼翼地拖拽着，尝试与卫星地图上一个冷却塔顶端的圆心重合。
就在符号中心点与塔顶圆心完全重合的瞬间！
嗡！
平板屏幕猛地一亮！并非整个符号发光，而是构成符号的其中一条幽蓝色的几何线条，如同被注入了能量，瞬间变得极其明亮、耀眼！这条发光的线，从“眼睛”中心延伸出来，指向地图上一个完全不同的方向！
“亮了！真的亮了！”林笑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声音都劈叉了，“裴哥！神了！你怎么知道？！”
裴之衡没空解释，眼睛死死盯着那条发光的蓝线延伸出去的终点——地图上被标记出的位置。
“这里是…？”苏晚晴看着那个地名，眉头微蹙，“城西老区…慈安路？这地方…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建筑啊？一片老居民区。”
“慈安路…慈安…”裴之衡低声重复着，大脑飞速搜索着相关信息。突然，一个几乎被遗忘的名字蹦了出来！
“慈安…孤儿院？！”他猛地抬头，眼中精光爆射！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进苏晚晴的记忆深处！她失声道：“对！慈安孤儿院！十几年前因为一场离奇的火灾烧毁了！当时…当时好像还上了新闻，说有几个孩子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最后不了了之！”她看向裴之衡，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难道…那个地方…就是‘守夜人遗产’的入口？！”
线索！无比清晰的线索！指向一个尘封多年的悲剧之地！
“查！笑笑！立刻查所有关于慈安孤儿院火灾的资料！特别是当年那些失踪孩子的档案！”裴之衡语速飞快，压抑着激动，“还有那个孤儿院的前身！土地归属！所有能挖出来的东西！”
“明白！”林笑笑立刻扑到电脑前，十指在键盘上翻飞，屏幕的光映在她专注的小脸上。
安全屋里只剩下键盘敲击的噼啪声和盖革计数器那固执的“嘀…嘀…”声。倒计时在无情地流逝，但希望的火苗，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燃烧起来。
裴之衡走到窗边，掀开厚重的、布满灰尘的窗帘一角，警惕地望向外面破败的街道。夜色沉沉，雨己经小了，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丝。
突然，他的目光猛地一凝！
街对面，一栋同样破旧的居民楼黑洞洞的楼道口阴影里，似乎…似乎有极其微弱的红光，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快得像错觉！
是烟头？还是…瞄准镜的反光？！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头顶！被盯上的感觉，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脖颈！
他不动声色地放下窗帘，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那条发光的蓝线指向的慈安路，是希望之地，还是另一个精心布置的屠宰场？而身后那个无法清除的绿色漩涡标记，又会在何时，将致命的猎手引到他们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