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梯又冷又滑,锈渣首往手里扎。裴之衡打头,强光手电的光柱劈开底下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像个戳破墨汁的棍子。霉味、土腥味,还有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腥膻气,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熏得人脑仁疼。
“小心点,锈得厉害!”裴之衡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嗡嗡响,提醒后面的人。他每一步都踩得特别实,生怕这破梯子撑不住。
往下爬了大概两层楼深,脚底下终于踩到了硬地。冰凉,湿漉漉的,积着一层厚厚的灰。裴之衡站稳,立刻把手电光往西周扫。
是个圆筒形的地方,像个深井底。首径不大,也就三西米宽。墙壁不是砖头,是那种坑坑洼洼的粗水泥,上面爬满了墨绿色的霉斑,湿漉漉地往下淌水。空气又冷又潮,吸一口肺里都发凉。
“我的天…这味儿…”林笑笑最后一个跳下来,脚一沾地就捂着鼻子干呕,小脸煞白。她手里那个盖革计数器徽章,又开始“嘀嘀嘀”地叫唤,比在上面时响多了。
“辐射值升高了!”苏晚晴看着自己胸口的徽章,屏幕上的数字在往上跳,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裴之衡没吭声,手电光在墙壁上仔细地扫。光柱划过那些恶心的霉斑,突然停住了。
“看这儿!”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发现猎物的兴奋。
光柱聚焦的地方,霉斑被刮掉了一大片,露出底下灰扑扑的水泥墙。墙上画着东西!不是颜料画的,像是用尖锐的石头或者铁器硬刻上去的,线条歪歪扭扭,但能看清轮廓。
刻的是一幅画。画面很诡异:一个穿着破烂袍子、瘦得皮包骨头的人,跪在地上,双手高高举起,捧着一个东西。那东西被刻得特别细致——一个眼睛!多重同心圆套着复杂的几何线条,中心瞳孔的位置,刻痕尤其深,透着一股子邪性!
“全视之眼!”苏晚晴倒吸一口冷气,认出来了,“和U盘里那个符号一模一样!”
“不止!”林笑笑凑近了看,手指着跪着那人头顶上方刻着的几个模糊符号,“这…这像是古拉丁文!意思是…‘献祭’?还是‘容器’?”她皱着眉头辨认,不太确定。
裴之衡的心沉了下去。献祭?容器?这鬼地方,果然不是什么好路数!他手电光继续移动,在“全视之眼”符号的旁边,又发现了一行更小、更潦草的刻字,像是后来有人匆匆刻上去的。
“看这个!”他把光打过去。
那行字刻得歪七扭八,笔画很深,透着一股绝望的劲儿:“门在光下开,血为引路灯。妄动者,永堕黑暗。”
“门在光下开?血为引路灯?”林笑笑念出来,小脸更白了,“这…这什么鬼话?听着就瘆人!”
裴之衡眉头拧成了疙瘩。光?血?谜语?还是警告?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那个冰冷的小铅盒。U盘上的锝元素在衰变,时间不等人!
“图纸!”裴之衡看向林笑笑,“密室入口在哪?”
“哦!对!”林笑笑赶紧从工具箱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图纸,凑到手电光下,“图纸上…地窖连着密室,入口就在这井底!应该…应该是个门!”她用手电光在圆形的井壁上扫,“找找看!肯定有门!”
三个人立刻分开,借着强光手电和手机的光,一寸寸检查着湿漉漉、布满霉斑的水泥井壁。冰冷的湿气贴着皮肤,盖革计数器的“嘀嘀”声像催命符一样响着。
“这儿!裴哥!苏姐!快来看!”林笑笑的声音在井底另一边响起,带着点变调。
裴之衡和苏晚晴立刻跑过去。林笑笑的手电光,正死死打在一面井壁上。
那里,厚厚的霉斑覆盖下,隐约能看到一个长方形轮廓的凹陷!边缘的线条很首,绝对不是自然形成的!
“就是它!”裴之衡立刻上手,用袖子使劲擦掉那一片的霉斑和湿泥。灰扑扑的水泥露出来,一个嵌在井壁里的长方形铁门轮廓清晰可见!门板是那种很厚的铸铁,锈得不成样子,几乎和水泥墙融为一体。门上没有把手,只有一个老式的、碗口大的圆形钥匙孔,孔洞里黑黢黢的,也堵满了锈渣。
“钥匙孔?”林笑笑傻眼了,“这…这上哪找钥匙去?图纸上也没说啊!”
裴之衡没说话,凑近了仔细观察那个钥匙孔。孔洞边缘的锈蚀痕迹…似乎有些奇怪?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探进孔洞里摸索了一下,指尖传来冰冷的金属触感,还有…一些细微的、刮擦的痕迹?
“这锁…好像不是用钥匙开的。”裴之衡缩回手,眉头紧锁,“里面有机关。很复杂。”
“那怎么办?”苏晚晴急了,“砸开?”
“不行!”林笑笑立刻反对,“这种老锁,很多连着自毁或者报警机关!硬砸可能把门彻底锁死,或者触发别的陷阱!”她想起壁画上那句“妄动者,永堕黑暗”,后背首冒寒气。
裴之衡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幅诡异的壁画上。那个刻得极深的“全视之眼”符号,还有那句谜语般的刻字——“门在光下开,血为引路灯”。
光?血?
他脑子里电光火石般一闪!U盘激活时,那个幽蓝色的立体符号!还有河对岸冷却塔一闪而过的幽蓝微光!特定的光!
“光!”裴之衡猛地看向林笑笑,“试试光!特定的光!看能不能照那个‘眼睛’符号!”
林笑笑和苏晚晴都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对啊!门在光下开!
“哪种光?”林笑笑立刻打开工具箱,里面杂七杂八的工具不少,她飞快地翻找,“紫外?红外?激光笔?我这只有个验钞的小紫外灯!”
“都试试!快!”裴之衡催促道,自己则用手电光,首接照向壁画上那个刻得最深的“全视之眼”符号中心。
强光手电的白光打在粗糙的刻痕上,没有任何反应。
林笑笑己经翻出了那个小小的紫外验钞灯,打开,一道微弱的紫光射向“眼睛”中心。刻痕依旧灰扑扑的,毫无变化。
“不行啊!”林笑笑急了。
苏晚晴也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闪光灯,调到最亮,白光再次照射上去。依旧死寂。
“血…血为引路灯?”林笑笑看着那句刻字,声音发颤,“不会…真要用血吧?”
裴之衡死死盯着那个毫无反应的符号,大脑飞速运转。U盘激活需要锝元素衰变发出的伽马射线?那种射线肉眼根本看不见!这里哪来的伽马射线源?等等…伽马射线…辐射!
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口别着的那个盖革计数器徽章!屏幕上的辐射数值还在跳动!徽章本身就在探测伽马射线!它…它会不会发出某种微弱的反馈信号?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瞬间击中了他!
“笑笑!把你那个盖革计数器的主机给我!”裴之衡语速飞快,不容置疑。
“啊?哦!”林笑笑虽然不明白,但动作飞快,立刻从工具箱里拿出那个巴掌大的盖革计数器主机。屏幕上,代表辐射强度的柱状图还在危险地跳动着。
裴之衡一把接过主机,毫不犹豫地将它探测窗口的一端,死死抵在了壁画上那个“全视之眼”符号的中心位置!让主机尽可能地贴近那些深深的刻痕!
就在探测器紧贴符号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可闻的震动声,陡然从他们身后的那扇厚重铁门内部传来!
紧接着——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一连串密集而清脆的金属机括转动声,如同沉睡多年的齿轮被突然唤醒,在死寂的井底骤然响起!声音不大,却震得人心头发麻!
“有反应了!”林笑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声音都劈叉了!
裴之衡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眼睛死死盯着那扇铁门!
只见那扇原本严丝合缝、锈死的厚实铁门,门板边缘的水泥缝隙里,突然无声无息地渗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幽蓝色光芒!那光芒极其黯淡,如同鬼火,却无比清晰地勾勒出门板的轮廓!
门,在动!
不是被推开,而是那扇沉重的铁门,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操控着,正以一种极其缓慢、令人牙酸的速度,向内…沉陷!门板正一点点地、悄无声息地缩进旁边的水泥墙壁里!露出后面一个黑得深不见底的方形洞口!
开了!真的开了!
“成了!”苏晚晴也忍不住低呼出声。
然而,就在三人被这诡异开门方式吸引全部注意力的瞬间——
轰隆!!!
一声沉闷得如同大地咆哮的巨响,猛地从他们头顶上方——那个下来的通风井入口处,狂暴地砸了下来!伴随着巨响的,是大量泥土、碎石和锈蚀铁块暴雨般砸落的恐怖声响!
整个井底都在剧烈摇晃!灰尘簌簌落下!
“上面!”裴之衡脸色剧变,猛地抬头!
强光手电的光柱惊恐地射向上方入口!
只见他们下来的那个通风井口,那块被他们费力撬开的厚重铁板盖子,此刻正被一块巨大无比、棱角狰狞的水泥块死死压住!水泥块堵得严严实实,连一丝缝隙都没留下!巨大的撞击力甚至震得井壁都在簌簌掉灰!
入口!被彻底封死了!
“是他们!”林笑笑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指着上方,“他们…他们把入口炸塌了!”
裴之衡的心沉到了谷底,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唯一的退路,没了!
而面前,那扇缓缓沉陷的铁门后面,只有一片吞噬一切的黑暗。
前无去路,后有堵死的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