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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外卖的。你们点的…‘港式烧鹅饭’，到了。”
门外那温和带点书卷气的声音，像一颗小石子投进紧绷的死水里。
裴之衡和苏晚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烧鹅饭？这破地方点哪门子外卖？更别说他们根本没点过！
王猛反应最快，一个箭步悄无声息地贴到门边，侧耳听着门外的动静，右手虚按在腰间，肌肉绷紧。林笑笑抱着电脑，小脸煞白，紧张地盯着门口。
裴之衡眼神锐利，做了个手势让王猛别动，自己走到门后，沉声问：“送错了。没点外卖。”
门外沉默了一秒，随即传来一声轻笑：“老裴，是我。明轩。”
周明轩？！
裴之衡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随即涌上更深的警惕。这家伙，神出鬼没的！他示意王猛退后，自己拉开铁皮门沉重的插销。
门开了一条缝。门外站着的果然是周明轩。他没穿白天的羊绒大衣，换了件深灰色的连帽运动衫，帽檐压得有点低，遮住了部分镜片后的眼神。手里真提着一个印着“陈记烧鹅”logo的大号外卖纸袋，油渍浸透袋子，散发出的烧腊香气。
“怎么是你？”裴之衡没让开，身体挡在门口，眼神审视。
“顺路，听说你们这儿‘断粮’了。”周明轩笑容温和，晃了晃手里的袋子，“而且，港式烧鹅…应景嘛。”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屋里的电脑屏幕方向，显然知道他们查到了什么。
裴之衡侧身让他进来。周明轩拎着袋子，熟门熟路地走到那张堆满电子垃圾的桌子旁，把油渍麻花的外卖袋往工具箱旁边一放，发出“噗”的轻响。浓郁的烧鹅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冲淡了安全屋里的铁锈味和消毒水味，带来一丝奇异的、属于人间的烟火气。
“查得挺快，‘海洋之泪’？”周明轩扫了一眼林笑笑没来得及合严的电脑屏幕，上面还残留着拍卖会邀请函的界面，语气带着一丝赞许，随即又推了推眼镜，“不过，凭你们现在这样，”他的目光在裴之衡后背纱布、王猛脸上的伤和林笑笑苍白的小脸上扫过，“想去半岛酒店的水晶宴会厅？怕是连门童那关都过不去。”
“你有办法？”裴之衡没废话，首接问道。这家伙不会无缘无故提着烧鹅上门。
周明轩没立刻回答，慢条斯理地从外卖袋里拿出几个打包盒，塑料盒盖揭开，油光锃亮的烧鹅腿、晶莹的叉烧、碧绿的菜心散发着腾腾热气。他又变戏法似的从运动衫宽大的口袋里掏出几双一次性竹筷。
“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他把筷子分给大家，自己先夹了一块烧鹅肉，慢悠悠地嚼着，“港岛那边…风大，湿气重，得吃点扎实的垫垫肚子。”
这举动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裴之衡皱了皱眉，但没拒绝。折腾了大半天，也确实饥肠辘辘。苏晚晴默默接过筷子，递给裴之衡一双。王猛看着那的烧鹅，咽了口唾沫，也坐了下来。林笑笑犹豫了一下，被那香气勾着，也凑了过来。
几个人围在昏黄的灯光下，就着冰冷的铁皮桌子，默默地吃着这顿突如其来的“烧鹅饭”。浓郁的肉香在齿间弥漫，暂时驱散了心头的阴霾和焦虑。苏晚晴细心地挑了一块最瘦的烧鹅腿肉，放到裴之衡碗里。裴之衡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夹起来吃了。王猛则风卷残云，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
周明轩吃得不多，更像是在观察。他看着裴之衡和苏晚晴之间无声的默契和关切，看着王猛那狼吞虎咽的狠劲，看着林笑笑小口吃着叉烧时，眼神里那点被食物暂时安抚的惊惶。他镜片后的目光，若有所思。
饭吃得差不多了。周明轩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这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身份问题，我来解决。三套‘干净’的身份，包括对应的电子履历、银行流水、社交痕迹，会在你们抵达港岛前准备好。身份背景设定…嗯，”他略一沉吟，“裴之衡和苏晚晴，一对来自内地、热衷慈善和艺术品收藏的新锐企业家夫妇。王猛，保镖兼司机。林笑笑，技术助理。合情合理。”
他看向林笑笑：“小姑娘，你需要临时扮演一下‘助理’的角色，少说话，多观察。你的战场在后台。”
林笑笑紧张地点点头。
“至于安保和接近拍品…”周明轩从运动衫另一个口袋掏出一个小小的、如同U盘般的黑色金属块，放在桌上，推到裴之衡面前。“这是‘钥匙’。明晚拍卖会开始前两小时，半岛酒店地下二层，员工通道C区，会有一个穿着灰色保洁制服、推着工具车的男人。把这个交给他，他会带你们走一条‘特殊通道’，进入宴会厅核心区域，避开大部分安检和监控。”
“特殊通道？”王猛眼睛一亮。
“代价呢？”裴之衡拿起那冰冷的金属块，触手冰凉，没有任何标识。他盯着周明轩，“这‘钥匙’，还有那个‘内应’，不是白送的吧？”
“聪明。”周明轩微微一笑，镜片后的眼神锐利了一瞬，“那个内应，他有个小麻烦。他需要你们在进入核心区域后，顺手帮他‘取’回一件…寄存在酒店保险柜里的‘私人物品’。东西不大，一个黑色的小密码盒。他会告诉你具置和保险柜编号。‘拿’到它，交给通道口接应的人，你们的任务就算完成。后续进入拍卖厅，接近‘海洋之泪’，就是你们自己的事了。”
“顺手？取回？”苏晚晴敏锐地捕捉到用词，“那东西…来路不正？”
“重要吗？”周明轩反问，笑容不变，“在‘暗影’的世界里，重要的从来不是东西的来路，而是它此刻在谁手里，以及…把它拿到手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放心，不是炸弹，也不是毒品。只是一件…让某些人不那么愉快的‘小纪念品’。”
裴之衡捏紧了手里的“钥匙”。又是一桩“顺手”的脏活儿！但眼下，他们没有选择。接近“海洋之泪”，确认它是否就是“午夜蓝瞳”，找到林薇的线索，扳倒赵明启…每一步都需要借助“暗影”的力量，每一步都要付出代价。
“成交。”裴之衡声音低沉，将“钥匙”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属硌着皮肤。
“很好。”周明轩站起身，拿起空的外卖袋，“船票和身份文件，稍后会通过安全渠道送到这里。祝你们…港岛之行顺利。记住，‘海洋之泪’只是起点，别陷在里面。”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裴之衡，又看了看苏晚晴，“风大浪急，互相…照应着点。”
说完，他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拉开铁皮门，身影融入外面的夜色中。
安全屋里再次安静下来。烧鹅的香气还未散尽，但气氛己截然不同。任务明确，代价清晰，前路未卜。
“妈的！又是个‘顺手’！”王猛啐了一口，脸上带着不爽，但眼神里更多的是跃跃欲试。
苏晚晴默默收拾着桌上的餐盒，动作轻柔。她走到裴之衡身边，看着他手里紧握的“钥匙”，低声问：“那个密码盒…会有危险吗？”
“不知道。”裴之衡实话实说，将“钥匙”小心收进口袋，“但周明轩有一点没说错，在港岛，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海洋之泪’是关键。”他看向林笑笑，“笑笑，继续盯紧赵明启那条境外资金链，特别是和‘星辰艺术基金会’的动态，还有那个‘收藏家’的悬赏，看有没有新动静。”
“明白！”林笑笑立刻坐回电脑前，重新投入数据的海洋。
裴之衡走到窗边，掀开厚重的窗帘一角。外面是城市沉睡的轮廓，点点灯火在夜色中明灭。港岛…那片霓虹闪烁的岛屿，像一头潜伏在黑暗海面上的巨兽，张开了布满陷阱的巨口。
一只温热的手轻轻覆上他放在窗台上的手背。是苏晚晴。
“在想什么？”她轻声问。
裴之衡没回头，感受着手背上那熟悉的温度和柔软。“想怎么演好一个‘热衷慈善的新锐企业家’。”他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的疲惫。
苏晚晴的手紧了紧，身体轻轻靠在他没受伤的那一侧胳膊上，头枕着他的肩膀。洗发水的淡淡清香混着她身上特有的气息，萦绕在裴之衡鼻尖，带来一种令人安心的宁静。
“那…裴总，”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明天的拍卖会，看上什么了？除了那颗‘海洋之泪’，要不要给你夫人我也拍个珠宝什么的？”
裴之衡紧绷的嘴角终于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他侧过头，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行啊，苏总看上的，都拍。反正…都是‘暗影’买单。”他故意把“暗影”两个字咬得重了些。
苏晚晴在他肩膀上闷闷地笑了一声，没说话，只是更紧地靠着他。
窗外的城市灯火映在两人依偎的剪影上。前路是未知的风暴，但此刻的依偎，是风暴眼中短暂而坚实的锚点。王猛看着这一幕，撇了撇嘴，扭过头去研究他那张刚拿到手的、伪造的“保镖”证件照片，嘟囔着：“这照片拍的…真够傻的。”林笑笑则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为即将到来的港岛之行，编织着数据层面的伪装网。
夜色深沉，安全屋的灯光昏黄。烧鹅的香气渐渐散去，只剩下电脑风扇的低鸣和一种风雨欲来的沉静。港岛的风，似乎己经带着咸湿的气息，吹到了这间破旧铁皮屋的窗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