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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岛的夜，是被霓虹灯浸泡过的。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流淌着五光十色的光河，双层巴士像移动的灯箱在狭窄的街道穿梭，巨大的广告牌闪烁着夸张的明星笑容和奢侈品LOGO，空气里弥漫着海风、汽车尾气和各种香料混合的、充满侵略性的气味。
一辆低调的黑色宾利慕尚平稳地滑入半岛酒店气派的环形车道，在穿着笔挺制服的门童拉开车门前停下。
后车门打开。裴之衡先下车，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手工西装，衬得身形挺拔，气质沉稳。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锐利而平静，扫视着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堂入口，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审视感。只是后背的伤口在昂贵面料的摩擦下，依旧隐隐作痛，提醒着他此行的真实目的。
他微微侧身，伸出手。一只戴着黑色蕾丝长手套的纤手轻轻搭在他掌心。苏晚晴优雅地探身下车。一袭露肩的香槟色曳地长裙，勾勒出曼妙的身姿，颈间一条简约的钻石项链在灯光下折射出碎芒。她妆容精致，红唇微抿，眉眼间带着恰到好处的矜持和一丝对陌生环境的好奇。她挽住裴之衡的手臂，姿态亲昵自然。
王猛从驾驶座下来，一身合体的黑色西装，肌肉线条在布料下隐隐贲张。他剃了胡子，额角和嘴角的伤用遮瑕膏仔细盖过，但眼神里的警惕和彪悍却盖不住，像一头被强行塞进西装的猎豹。他面无表情地跟在裴之衡和苏晚晴身后半步，目光如同雷达般扫视着周围，将“保镖兼司机”的角色演得入木三分。
林笑笑则拎着一个看起来挺专业的黑色皮质工具包（里面塞着她的宝贝电脑和一些伪装用的电子设备），穿着一身略显刻板的深蓝色套裙，戴着黑框眼镜，像个刚毕业不久、跟着老板出来见世面的小助理，亦步亦趋地跟在最后，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一行人步入半岛酒店大堂。巨大的水晶吊灯将空间映照得如同白昼，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来往衣香鬓影的身影。空气里飘荡着悠扬的钢琴曲和昂贵的香水味。裴之衡和苏晚晴这对外形气质俱佳的“企业家夫妇”，并未引起过多侧目，仿佛本就属于这纸醉金迷的世界。
“裴先生，苏女士，这边请。”一位穿着燕尾服的侍者彬彬有礼地引路，显然周明轩安排的身份己经生效。
他们没有走向通往水晶宴会厅的主电梯，而是在侍者的引导下，穿过一条相对僻静的走廊，来到一个不起眼的员工专用电梯前。侍者用一张特殊的卡刷开电梯，对裴之衡做了个“请”的手势。
电梯下行，数字跳到“B2”。门开，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淡淡霉味的地下空间气息扑面而来。光线昏暗，管道纵横交错，地面上有些湿漉漉的水渍。与楼上的奢华相比，这里像是酒店的另一个世界。
“C区，工具间旁，灰色制服。”裴之衡低声提醒。
果然，刚走出电梯没几步，就看到一个穿着灰色保洁制服、推着装着水桶和拖把工具车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们，似乎在整理东西。工具车挡板上的金属反光，映出他们靠近的身影。
裴之衡走上前，没有说话，只是将周明轩给的黑色金属“钥匙”递了过去。
那保洁员动作极其自然地接过，甚至没回头看一眼，手指在金属块侧面某个位置轻轻一按。只听“咔哒”一声轻响，工具车侧面一块看似严丝合缝的挡板无声地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弯腰进入的狭窄洞口！洞口后面是黑洞洞的、不知通往何处的空间！
“进去。首走三十米，左拐，尽头有门。门后有人等。”保洁员的声音沙哑低沉，语速极快，“密码盒在门后左手边第三排，编号B7-23的保险柜。六位数密码：071429。拿到盒子，交给门后的人。动作快！”
说完，他推着工具车，若无其事地走向另一条通道，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裴之衡没有丝毫犹豫，率先弯腰钻进了那个漆黑的洞口。一股更加浓重的霉味和灰尘味扑面而来。苏晚晴紧随其后，王猛殿后，林笑笑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也赶紧钻了进去。
通道极其狭窄低矮，只能弯着腰前进。墙壁冰冷粗糙，布满灰尘和蛛网。脚下的地面坑洼不平。只有王猛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的强光手电，微弱的光柱在黑暗中劈开一条路。
压抑，窒息。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弄出太大动静。三十米的距离，在黑暗中仿佛格外漫长。
“左拐。”裴之衡低声说。
拐过弯，前方果然看到一扇紧闭的、看起来极其厚重的金属门。门缝下方透出一丝微弱的光亮。
裴之衡示意停下。他走到门边，侧耳倾听片刻。门后一片寂静。他按照指示，迅速找到左手边第三排保险柜。B7-23。一个半人高的银色金属柜。
他深吸一口气，在密码盘上快速输入：071429。
“嘀”一声轻响，绿灯亮起。柜门弹开一条缝。
里面空空荡荡，只放着一个东西——一个巴掌大小、通体哑黑色金属材质的长方体盒子。盒子表面没有任何标识或纹路，入手冰凉沉重，像是实心的金属块。
这就是那个“小纪念品”？裴之衡拿起盒子，掂量了一下，感觉不出里面有什么。他将盒子塞进西装内袋，对其他人点了点头。
王猛上前，轻轻推开了那扇厚重的金属门。
门后是一个类似设备间的小房间，堆放着一些清洁工具和备用灯具。一个穿着酒店维修工制服、戴着鸭舌帽压得很低的男人，正背对着门口，似乎在检查一个配电箱。听到开门声，他缓缓转过身。
光线昏暗，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帽檐下紧抿的嘴唇和线条冷硬的下颌。他目光锐利地在裴之衡西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裴之衡身上，没说话，只是伸出手。
裴之衡会意，从内袋里掏出那个冰冷的黑色盒子，递了过去。
维修工接过盒子，手指在盒子边缘某个位置极其隐秘地按了几下。只听盒子内部传来几声极其轻微的“咔哒”机括声。他点了点头，将盒子迅速塞进自己宽大的工具包内层，然后对着旁边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伪装成管道阀门的装置用力一扳！
“嗡…”
一阵低沉的震动传来。旁边一面看似普通的墙壁，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条铺着厚地毯、灯光柔和的通道！通道尽头，隐约传来悠扬的音乐声和人声的嘈杂！
“首走。尽头就是宴会厅侧廊。祝好运。”维修工的声音依旧沙哑低沉，说完便不再看他们，转身继续摆弄配电箱。
裴之衡不再停留，带着苏晚晴、王猛和林笑笑，迅速穿过这扇隐蔽的门，踏入了那条铺着厚地毯的通道。身后的墙壁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地下室的霉味和黑暗。
通道很短，尽头是一扇虚掩着的、覆盖着天鹅绒的门帘。撩开门帘，璀璨的光芒和鼎沸的人声瞬间将他们吞没！
水晶宴会厅！
巨大的空间被无数盏水晶吊灯映照得如同白昼，流光溢彩。衣冠楚楚的男男女女手持香槟，低声谈笑，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水、雪茄和食物的混合香气。穿着燕尾服的侍者如同穿花蝴蝶，托着银盘在人群中穿梭。正前方，一个布置华丽的拍卖台矗立着，背景是巨大的电子屏幕，正展示着当前拍卖品——一件抽象派油画。
他们真的进来了！首接进入了核心区域！
“分开。”裴之衡低声快速下令，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全场，“晚晴跟我，留意目标宝石的位置。猛子，外围警戒，注意可疑人员。笑笑，找地方待着，看能不能接入这里的网络或者监控。”
“明白！”王猛立刻融入人群边缘，像一道沉默的影子。林笑笑则抱着她的工具包，迅速找到一个靠近巨大装饰柱的角落，那里有电源插座，她立刻蹲下，假装整理包里的东西，实则飞快地拿出电脑，开始尝试入侵。
裴之衡则挽着苏晚晴，神态自若地走向饮品区，仿佛一对真正来参加慈善拍卖的夫妇。
“那边。”苏晚晴微微侧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提醒，目光不着痕迹地投向拍卖台侧后方一个被透明防弹玻璃罩单独隔离的展台。
展台上方射灯聚焦，映照着一颗深邃的、如同凝固海洋般的巨大蓝宝石！它被镶嵌在铂金底座上，静静地躺在黑色天鹅绒的衬垫中。正是拍卖图册上的“海洋之泪”！
隔着人群和玻璃罩，距离不算近。但裴之衡和苏晚晴的目光都极其锐利。
“表面光泽…很像。”苏晚晴低语，“但看不出荧光效应…”
裴之衡微微眯起眼。宝石在专业射灯下折射出璀璨的蓝光，深邃迷人，但那种在地下室U盘激活时、在枯骨胸腔碎片上看到的、独特的幽蓝色荧光…似乎并没有出现。是光线太强掩盖了？还是…这根本不是“午夜蓝瞳”？
“需要近距离确认。”裴之衡端起一杯侍者递来的香槟，轻轻晃动，目光却在全场快速搜索。他需要一个靠近展台的机会。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深蓝色丝绒晚礼服、身材高挑、气场强大的女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正巧从展台旁经过。她似乎对那颗“海洋之泪”很感兴趣，停下脚步，隔着玻璃罩仔细欣赏，还和身边一位头发花白、气质儒雅的老者低声交谈着什么。
裴之衡眼神一凝。那个女人…是“星辰艺术基金会”的现任理事长，艾米莉·陈！拍卖会的主办方！她身边那位老者，看气度，很可能是资深的珠宝鉴定专家！
机会！
裴之衡放下香槟，对苏晚晴低声道：“配合我。”他脸上瞬间挂起无可挑剔的、带着一丝恰到好处好奇和赞赏的微笑，挽着苏晚晴，从容地朝展台方向走去。
“艾米莉女士，这颗‘海洋之泪’真是令人叹为观止。”裴之衡在距离艾米莉·陈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用流利的英文开口，声音不高不低，带着真诚的赞叹，目光灼灼地落在宝石上，“这深邃的蓝色，让我想起了加勒比海最纯净的海域。”
艾米莉·陈闻声转过头。她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眼神精明，打量着眼前这对陌生但气质出众的东方夫妇。“谢谢您的赞美，裴先生（显然她认出了身份）。”她微微颔首，目光在裴之衡和苏晚晴身上扫过，“裴先生和夫人也对珠宝有研究？”
“略知一二。”裴之衡谦逊地笑了笑，自然地靠近一步，目光依旧锁定在宝石上，带着一丝探究，“只是，这蓝色如此深邃，不知在特定光源下，是否会有更奇妙的变化？我曾在一些古籍上看到过，某些稀世蓝宝石，在特定光线下会呈现出…难以言喻的荧光效应，如同活过来一般。”他刻意加重了“荧光效应”几个字。
艾米莉·陈的笑容似乎微微僵了一下，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但很快被掩饰过去。她身边的儒雅老者却眼睛一亮，像是遇到了知音。
“哦？裴先生果然见多识广！”老者抚掌笑道，带着浓重的英伦腔，“您说的没错！这颗‘海洋之泪’的独特之处正在于此！在强紫外光下，它内部会激发出一种极其罕见、如同星云般的幽蓝荧光！美轮美奂！只是出于安全考虑，拍卖期间不便展示。”他看向艾米莉·陈，“艾米莉，我记得鉴定报告里有详细的荧光效应图谱？”
艾米莉·陈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是的，霍华德教授。不过图谱是内部资料…”
裴之衡的心跳陡然加速！幽蓝荧光！如同星云！这描述…和“午夜蓝瞳”何其相似！
“太可惜了。”裴之衡适时地流露出遗憾，随即又换上热切，“霍华德教授，不知拍卖结束后，是否能有幸一睹这神奇的光效？我和夫人对这颗宝石非常感兴趣。”他轻轻捏了捏苏晚晴的手。
苏晚晴立刻会意，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带着崇拜和期待的笑容，看向艾米莉·陈：“是啊，艾米莉女士，只是看看那神奇的光，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的。”她的眼神清澈真诚，极具欺骗性。
艾米莉·陈看着这对“热情”的夫妇，尤其是苏晚晴那无害的笑容，似乎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
“嗡…嗡…”
裴之衡西装内袋里，一个极其微小的震动传来！那是林笑笑给他们的加密联络器！只有最紧急的联络才会触发！
同时，裴之衡眼角的余光瞥见，宴会厅入口处，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神色冷峻、明显不像宾客的男人，正快速而无声地分散开，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全场！其中一人的目光，似乎正穿过人群，精准地投向了他和艾米莉·陈这边！
一股冰冷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裴之衡！
暴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