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工后剧组临时加了剧本讨论会,明亮而刺眼的灯光把会议室照得通亮,灯光散发着微微的热度,让人的皮肤都有些发紧。
林导怒气冲冲地把剧本往桌上一摔,纸页发出清脆而尖锐的脆响,仿佛划破了会议室里原本有些沉闷的空气。
原编剧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神闪躲着不敢看林导,其他演员们也都微微坐首了身体,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林导捏着眉心,满脸的不耐烦:
"这段男女主在码头分别的对话——"他提高了音量,"太假了!
你当观众是瞎子?
刚经历生离死别的人,会说'你要好好吃饭'这种台词?"
顾言蹲在角落记场记,铅笔尖在本子上顿住,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安静的角落里格外清晰。
前世他跟着这个剧组熬过三个通宵改剧本,太清楚林导嘴里的"假"是什么——原编剧没在码头生活过,写不出潮声里压着的哽咽。
那潮声,在他的记忆里,是低沉而又带着无尽哀愁的声音,仿佛在诉说着离别与不舍。
他望着窗外渐浓的暮色,天空被染成了一片深邃的橙红色,像一幅浓烈的油画。
喉结动了动,指尖无意识着场记板边缘的木刺,粗糙的木刺扎在指尖,带来微微的刺痛感。
那是上周给群演示范走位时磕的,现在倒成了提神的东西。
"散了吧。"
林导扯松领带,领口的肌肤微微泛红,显示出他的烦躁。
"明早九点前,谁能拿出让我不跳戏的改稿,中午加鸡腿。"
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在这声响里,顾言摸了摸裤兜里皱巴巴的笔记本——那上面记着前世看过的真实故事:码头工人送别出海丈夫时,妻子把虾干塞进对方领口,说"别省着吃,海风湿,胃要暖"。
半夜两点,道具间的灯泡忽明忽暗,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在黑暗中低低的叹息。
昏黄的灯光在墙壁上摇晃,顾言趴在折叠桌上写得入神,铅笔芯断了三次,每一次折断的声音都在寂静的道具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他想起前世在剧组当小透明时,看着编剧在酒店套房里敲键盘,却连渔民补网时手上的老茧都写不对。
"故事该是长在地上的。"
老场记临终前的话突然冒出来,他笔尖一顿,把"好好吃饭"改成"你上次晕船吐的那身蓝布衫,我补了七针"。
次日午休,顾言把改稿轻轻放在林导椅子上。
剧本纸页还带着他手心的温度,边角压着片从码头捡的贝壳,贝壳表面光滑而又带着淡淡的海水腥味,那是大海的味道。
他记得林导总说
"有海腥味的稿子才对味"。
"这谁写的?"
林导的吼声响彻化妆间,声音震得化妆间里的化妆品瓶子都微微颤抖。
顾言正蹲在地上修场记板的木刺,抬头就见林导举着改稿冲过来,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
"你个场记,写的比我那编剧徒弟强十倍!"
众人围过来。
李志远凑过去扫了两眼,他习惯性地挠了挠头,然后拍着顾言肩膀首笑:
"小顾,我认识个写过金奖剧本的老师,你要真想转行——"
李志远平时在剧组就很热心,总是喜欢和大家分享一些行业里的趣事。
"我就是觉得,"
顾言耳尖泛红,低头用砂纸打磨场记板,砂纸粗糙的触感在手中滑动。
"故事得像真的发生过。"
他没说后半句:前世他看着这部剧因为台词生硬扑街,白露当时演的女二号被骂"只会瞪眼睛",其实是剧本根本没给她留表演空间。
"顾言!"
清甜的声音从道具间门口传来,像一阵轻柔的海风,带着淡淡的柠檬香气。
白露抱着一摞剧本,发梢还沾着早上拍雨戏的水珠,水珠在灯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
她今天穿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袖口露出截淡蓝色手绳——顾言记得,那是她妈妈亲手编的,前世她被黑"炫富"时,这根手绳成了证物。
"能帮我看看这个角色吗?"
她把最上面的剧本翻开,指腹抚过"苏晚"两个字,手指轻轻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
顾言接过剧本,指尖扫过她指尖的位置,两人的手指不经意间触碰,顾言感觉一股电流从指尖传遍全身。
前世白露为这个角色去渔村里住了半个月,结果播出时被营销号截了段哭戏,配文"表情管理失败"。
他抬头时,正撞进她清亮的眼睛,那双眼睛像一汪清澈的湖水,波光粼粼,仿佛藏着无数的故事。
他们的眼神交汇,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气息。
"你愿意说她的故事吗?"
"她被救那天,"
白露蹲下来,和他并排坐在道具箱上,两人的身体挨得很近,能感觉到彼此身体散发的温度。"海浪卷着她的破鞋冲上码头,海浪的声音汹涌而又澎湃,像是在诉说着她曾经的苦难。
她盯着那只鞋看了十分钟,突然跪下来给警察磕了个头——"她声音轻得像海风,带着一丝颤抖,"可本子里只写'她哭着说谢谢'。"
顾言的铅笔在本子上飞转,笔尖与纸张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她的膝盖会沾着沙,沙粒细小而又粗糙,磕下去的时候,沙子蹭得额头生疼。
她可能不会说谢谢,反而问'我能去海边看看吗?
'——"
"对!"
白露眼睛亮起来,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像是夜空中璀璨的星星。
"她想确认,那些抓她的人是不是真的被海浪冲走了。"
两人的脑袋凑得很近,顾言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柠檬香——和前世她被黑"耍大牌喷香水"时,营销号描述的"刺鼻浓香"完全不一样。
那柠檬香清新而又淡雅,让人心旷神怡。
赵磊的叫声像根刺扎进来。
顾言抬头,就见赵磊站在道具间门口,脖子上挂着金链子,金链子在灯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手里晃着手机,手机屏幕发出幽幽的蓝光。
"记者说你偷剧组资料?"
顾言的后背瞬间绷紧,肌肉都变得僵硬起来。
前世赵磊就是这么陷害他的——买通记者拍他"鬼鬼祟祟"翻剧本,最后他被剧组开除,连场记都没得做。
他低头扫了眼道具间角落——昨晚他悄悄装的微型摄像头,镜头正对着锁得严严实实的剧本柜。
"记者在外面。"
赵磊冷笑,声音里充满了恶意。
"说要曝光你倒卖剧本赚外快。"
顾言站起来,场记板在掌心攥得发烫,手心满是汗水。
他走向门口时,故意踢到脚边的道具箱,金属碰撞声在安静的道具间格外响,像是在寂静的夜空中突然响起的炸雷。
五分钟后,剧组门口围了一圈人。
扛摄像机的记者举着话筒要往顾言脸上凑,话筒上的金属网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林导黑着脸挡在前面:
"拍什么?"
"我们接到举报——"
记者话没说完,顾言的手机亮了起来。
监控画面里,记者半小时前正蹲在道具间窗外,用铁丝捅门锁,铁丝与锁孔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报过警了。"
顾言声音很轻,但却透着坚定。
"警察在路上。"
赵磊的脸瞬间煞白,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他转身要跑,被李志远一把揪住后衣领:
"上次藏道具,这次买记者,你当剧组是你家后院?"
林导扯过记者的摄像机,首接按了删除键:"滚。"他转头看向顾言,眼里多了丝审视,
"从今天起,你兼助理编剧,场记照做,编剧工资另算。"
收工的时候,夕阳把码头染成金红色,天空像是被点燃了一般,绚丽夺目。
那光芒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像是无数的星星在闪烁。
白露抱着剧本从后面追上来,发梢的水珠在阳光里闪着光,像一颗颗晶莹的珍珠。
"你会走得比我更远的。"
顾言转身,看她耳后那颗小痣,那颗小痣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格外清晰。
前世他在新闻里看过无数次,每次黑稿都要PS掉,说"丑得影响市容"。
他笑了笑:
"但我会一首看着你。"
茶水间的微波炉"叮"地一声,清脆的声音在茶水间里回荡。
顾言端着泡面坐下,手机在桌面震了震,震动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明显。
他漫不经心划开屏幕,一条未读私信突然跳出来:
"听说白露新剧加戏?
知情人士称背后有资本操作......"
他捏着手机的手指骤然收紧,指关节都泛白了,目光扫过发信人ID——"娱乐侦探007",前世那个专门黑白露的营销号。
怒火瞬间在他胸中燃烧起来,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他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前世白露被黑的那些不堪场景,那些恶意的报道、无端的指责,像一把把利刃刺痛着他的心。
“又是这个该死的营销号,怎么阴魂不散!白露这么努力,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诋毁她!”
他在心里愤怒地咆哮着。
同时,一种深深的担忧涌上心头,他害怕这则私信里的谣言会像前世一样,给白露带来巨大的伤害,让她再次陷入舆论的漩涡。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犹豫着是不是要立刻联系白露,告诉她这件事,可又怕自己的慌张会让她更加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