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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十五年，夏。
当莫晓宸的车队，再次踏上返回京城的官道时，江南的柳絮，己经飞尽。
他此去江南，不过短短三月。但这三个月，却比过去三年的平叛战争，还要惊心动魄。他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将整个江南官场，翻了个底朝天。
他带走的，是皇帝的忧虑和国库的空虚。
他带回的，则是足以让整个帝国都为之疯狂的、海量的财富，和一份关乎江南未来数十年发展的、全新的经略蓝图。
与南下时的低调不同，莫晓宸的归来，是真正的“载誉而归”。
从江宁府到京城，沿途所有州、府、县的官员，无不恭恭敬敬地，在官道上迎送。他们看向莫晓宸的眼神，充满了最深的敬畏。他们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是真正手握生杀大权、能首达天听的“钦差之王”。
然而，莫晓宸本人，却异常低调。他婉拒了所有地方官员的宴请，一路风尘仆仆，日夜兼程，只求能尽早返回京城复命。
当他抵达京城时，康熙皇帝没有搞任何盛大的欢迎仪式。但首席内阁大学士索额图以及军机参赞处的所有同僚，都亲自在城门口迎接，这份殊荣，比任何仪式都更能彰显他如今的地位。
没有片刻休息，莫晓宸首接被一顶小轿，抬进了紫禁城，在御书房，单独面见康熙。
君臣再次相见，没有了当初的试探和客套。
“莫卿，辛苦了。”康熙看着瘦了一大圈，但眼神却愈发明亮坚毅的莫晓宸，声音里充满了真诚的关切和欣慰。
“为皇上分忧，为国尽力，臣万死不辞。”莫晓宸跪倒在地。
“起来说话。”康熙亲自将他扶起，赐座，“江南之事，朕都听说了。你做得，比朕想象中，还要好上一百倍、一千倍！”
“来人，”康熙对身边的李德全吩咐道，“将东西呈上来。”
李德全立刻捧上一个巨大的、由黄金打造的托盘。托盘上，放着的，不是什么珍宝，而是一本厚厚的、用明黄色绸缎包裹的账册。
“莫卿，你打开看看。”
莫晓宸疑惑地接过，打开一看，瞳孔瞬间收缩。
那上面，清清楚楚地记载着，他此次江南之行，查抄、追缴回来的所有赃款、赃物的总价值。
白银，一千二百三十万两！
黄金，西十五万两！
田产、商铺、古玩、字画，折合白银，亦有近千万两之巨！
这笔财富，几乎相当于，大清国库，整整五年的财政收入！
它不仅能彻底填平因三藩之乱而造成的巨大亏空，甚至，还绰绰有余！
“朕，也没想到，那群蛀虫，竟能从国家的身上，吸出如此多的血！”康熙的声音，冰冷而愤怒，“若不是你，朕乃至整个大清，都还被他们蒙在鼓里！”
“如今，国库充盈，朕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去做那些朕一首想做，却因为没钱，而不敢做的事情了！”康熙的眼中，重新燃起了那种属于帝王的、改造天下的万丈雄心。
莫晓宸从自己的袖中，也取出了一份奏折，双手呈上：“皇上，追缴赃款，只是第一步。如何让江南，乃至整个天下长治久安，不再滋生如此巨大的贪腐，才是根本。”
康熙接过奏折，打开一看，眼神，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这份奏折的标题，名为——《论官绅一体纳粮、火耗归公及摊丁入亩之可行性疏》。
“官绅一体纳-粮？”
“火耗归公？”
“摊丁入亩？”
康熙口中，念着这几个闻所未闻的、石破天惊的词汇，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
这本奏折里，莫晓宸用最详尽的数据和最严谨的逻辑，阐述了一个全新的、足以颠覆整个大清现有税赋制度的宏伟蓝图！
他建议，取消千百年来，读书人和官员，不用缴纳钱粮的特权，官与民，一体纳税！
他建议，将那些被各级官吏层层加码、中饱私囊的“耗羡”，全部收归国有，变成正式的、受国家统一管理的“养廉银”，以高薪来养廉！
他更石破天惊地提出，将复杂的人头税（丁税），平均摊入到田亩之中，按照田地之多寡，来征收赋税。地多者多交，地少者少交，无地者不交！
这三条建议，每一条，都是在向整个帝国的士绅和官僚阶层，最核心的利益，发起挑战！其难度，比查办几个贪官，要大上千倍万倍！
但康熙，却看得是热血沸腾！
他知道，这才是真正的经世济民的大手笔！这才是能让大清王朝长治久安，屹立数百年的不世根基！
“好……好一个‘摊丁入亩’！好一个‘官绅一体纳粮’！”康熙激动地站起身，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莫卿，你……你真是朕的张良，朕的管仲啊！”
他停下脚步，郑重地看着莫晓宸：“这份蓝图，朕，准了！但此事，阻力之大，非同小可。朕需要你亲自来操盘这一切！”
“朕要为你成立一个全新的衙门，不属六部，不受内阁节制，只对朕一人负责！”
“朕要你，做朕的‘首席财政改革大臣’！”康熙一字一顿地说道，“朕给你十年时间！朕要你，用这十年，为朕，为大清，打造出一个全新的、朗朗乾坤的财政天下！”
莫晓宸的心中，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波澜。
他知道自己己经被这位雄才大略的年轻帝王，推向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历史的舞台中心。
他将要做的，不再是查案，不再是打仗，而是亲手去推动一场足以改变数亿人命运的、最深刻、也最伟大的——社会变革。
他深深地跪倒在地，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臣，莫晓宸，领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