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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的碎骨镇浸在冷雨里，铁锈味混着垃圾腐败的酸臭弥漫在空气中。林烬蜷缩在废弃广告牌后，透过破洞盯着广场中央的“净化台”——那是神庭用星骸母舰残骸改造的金属平台，表面刻着复杂的能量导纹，此刻正散发着幽蓝的光芒，像一头蛰伏的机械怪兽。
隔壁棚屋的瘸子老王被两个净化者架着拖向平台，他的破布鞋在泥地上划出两道深痕。林烬能看见老王裤腿卷起的部分——脚踝处有一片指甲盖大小的紫晶结晶，在雨水中泛着妖异的光，和他前几天脚踝的症状一模一样。
“求求你们……我只是捡了块碎片……”老王的哀求被雨声淹没。为首的净化者抬手示意，脉冲步枪的枪托狠狠砸在老王后背。林烬注意到那净化者的动力甲关节处渗出几滴紫黑色液体，像机油泄漏般顺着甲片缝隙滑落，滴在地上立刻结晶成细小的荆棘状纹路。
“所有星骸感染者，净化是唯一的救赎。”净化者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广场，带着电子合成的冰冷质感。他按下腰间控制器，净化台的蓝光骤然增强，形成一个半球形的能量罩。老王被扔进去的瞬间，开始疯狂挣扎，他的瘸腿踢在能量罩上，发出“滋滋”的电流声，而脚踝的紫晶结晶竟在强光中剧烈蠕动，像要挣脱皮肤的束缚。
林烬捂住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想起昨晚吞噬星骸碎片时，那股从喉咙蔓延至五脏的冰冷，此刻胃袋里突然传来灼烧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他尝到了金属味，是星骸碎片在体内躁动的信号。
脉冲光束从净化台顶部的发射器射出，形成一道碗口粗的白光，精准地笼罩住老王。林烬下意识闭眼，却听见一声短促的惨叫，像被瞬间掐断的电线。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净化台的能量罩内只剩一堆冒烟的灰烬，被雨水冲刷着流向平台边缘的凹槽。
“净化完成。”为首的净化者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处理了一堆垃圾。他转身时，头盔面罩因雨水滑落而掀起一角，露出下颌线和一截脖颈。就在那高领甲胄的缝隙间，林烬看清了一道淡紫色的纹路——和他脚踝曾出现过的印记一模一样，像一条细小的藤蔓，盘踞在苍白的皮肤上。
“不可能……”林烬低声呢喃，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神庭的净化者，负责猎杀感染者的人，自己竟也是感染者？他想起原来那个检查他的净化者脖颈的紫痕，当时以为是错觉，现在看来竟是真的。
“队长，检测到周边有残留晶骸反应。”一个净化者举起探测器，屏幕上的红光在林烬藏身的广告牌方向闪烁了一下。为首的男人——林烬认出他就是那天在集装箱里检查自己的疤痕脸——顺着探测器的方向望来，雨水顺着他头盔的棱角滴落，眼神锐利如鹰。
林烬屏住呼吸，将身体缩得更紧。他看见疤痕脸抬脚，踩过老王的骨灰堆，军靴底碾过的地方，灰烬中渗出几滴紫黑色的液体，和净化者甲胄上泄漏的液体如出一辙。这根本不是净化，林烬突然意识到，这是某种掩盖，用高温脉冲将感染者烧成灰烬，却掩盖不了他们体内同样流淌着星骸病毒的事实。
“所有拾荒者，三日内离开碎骨镇，否则视同感染。”疤痕脸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力，“神庭的光不会照耀在污秽之地。”他挥了挥手，净化者们陆续登上磁悬浮车，引擎的轰鸣撕裂雨幕，留下满是灰烬和紫黑色液体的广场。
雨势渐小，林烬从广告牌后爬出，双腿因恐惧而发软。他走到净化台边缘，蹲下身用指尖沾了沾那摊混合着灰烬的雨水——水是冰冷的，却带着一股微弱的电流感，指尖触碰到的地方，水面上浮起一层极细的紫黑色晶体粉末，像被碾碎的星骸碎屑。
胃里的灼烧感越来越强，他忍不住干呕起来，却只吐出几口酸水，酸水里夹杂着细小的紫黑色光点，落在地上立刻消失。他想起老皮匠说过的话：“神庭的光徽都是用星骸核心做的，你以为他们真能免疫？”当时以为是拾荒者的妄言，现在却像一根冰锥刺穿了他十年的认知。
他从小在碎骨镇长大，听着神庭“净化污秽、守护人类”的宣传长大，甚至曾偷偷幻想过戴上光徽，离开这片废墟。可现在，他亲眼看见神庭将感染者烧成灰烬，却对自己体内的紫痕视若无睹；他看见净化台吞噬生命，却在灰烬中留下星骸病毒的痕迹。这算什么净化？这分明是一场自欺欺人的屠杀。
“小子，还不快滚？”老皮匠的声音从废墟深处传来，他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来，断指的手在雨中微微颤抖，“神庭的人走了也会留下眼线，被抓住就真成灰了。”
林烬抬头看向老皮匠，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他们……他们也是感染者，对不对？”他的声音嘶哑，“净化台根本不是消灭病毒，是把人烧成灰，掩盖他们自己也是怪物的事实！”
老皮匠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没回答，只是抓住林烬的手腕，将他往废墟深处拖：“别问太多，知道越多死得越快。你以为神庭为什么要扫街？不是怕感染者，是怕像你这样……能活下来的‘容器’。”
两人躲进一处坍塌的星骸引擎残骸，老皮匠从怀里掏出半块压缩营养棒塞给林烬，自己则拿出一个小瓶，往断指的伤口上倒了些透明液体——那液体接触皮肤时，伤口处竟渗出几滴紫黑色的晶化血珠。
林烬愣住了，看着老皮匠断指处的紫黑血迹，又想起净化者靴底渗出的液体，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成形：“你……”
“别盯着看。”老皮匠迅速用破布裹住手指，“碎骨镇没几个干净人，包括我。”他咳嗽了几声，吐出的痰里带着细小的紫晶颗粒，“神庭给我们这些‘实验品’发光徽，让我们当净化者，其实就是让我们互相监视，互相残杀。等我们没用了，就像老王一样，送上净化台。”
林烬握着营养棒的手剧烈颤抖，他突然想起之前自己吞掉星骸碎片后，嘴角溢出的那缕紫雾，以及碎玉吊坠的异常悬浮。原来从碎片钻入脚踝的那一刻起，他就己经被卷入了神庭的实验，而所谓的“感染”，根本是一场精心设计的筛选——筛选出能承受星骸病毒的“容器”。
“那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帮我？”林烬问，声音里充满了迷茫。
老皮匠叹了口气，望向引擎残骸外灰蒙蒙的天空：“因为你脖子上的碎玉……和我一个老朋友的很像。”他没再多说，只是指了指远处神庭浮空舰的方向，“他们很快会发现你没走，带着你的碎片和吊坠，往核废料池跑，那里的辐射能掩盖晶骸反应。”
林烬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踝，那道淡紫色的印记在雨水中若隐若现，像一个耻辱的烙印。他想起疤痕脸净化者脖颈的紫痕，想起老王化为灰烬时，净化台边缘渗出的紫黑色液体，突然觉得胃里的星骸碎片烧得更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恶心涌上心头。
神庭不是救世主，而是最大的感染者。他们用“净化”的名义屠杀异己，用光徽掩盖自己的罪孽，而像他和老王这样的拾荒者，不过是他们实验台上的小白鼠，有用时利用，无用时焚烧。
雨停了，第一缕晨曦刺破乌云，照亮了广场上未被冲刷干净的靴印——那是净化者留下的，紫黑色的靴印，像一个个嘲讽的笑脸，印在碎骨镇锈蚀的心脏上。林烬握紧了口袋里的碎玉吊坠，吊坠依旧冰凉，却第一次让他感到一种同病相怜的寒意。
他不知道老皮匠说的“老朋友”是谁，也不知道核废料池能否躲过追杀，但他清楚地知道，从目睹老王被“净化”的那一刻起，他对神庭的所有幻想都己化为灰烬，和广场上那堆冒着青烟的残骸一样，被雨水中的紫黑色液体彻底玷污。
当他跟着老皮匠踏入通往核废料池的废墟巷道时，并未注意到，自己刚才沾过净化台灰烬的指尖，正渗出一滴紫黑色的血液，滴在地面的凹坑里，渐渐结晶成一枚微型的、荆棘形状的紫晶——那是星骸病毒在他体内扎根的证明，也是神庭永远无法“净化”的，属于拾荒者的反抗印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