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暗箭难防
龙涎香混着金疮药的气息在暖阁里氤氲不散,林砚费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描金彩绘的藻井。
鲛绡帐在穿堂风里轻颤,将烛光筛成细碎的金箔,洒在床前那袭玄色衣角上。
"可算醒了。"
朱祁镇将《宣大边备图》轻轻搁在檀木几上,腰间龙纹玉佩与镇纸相撞,发出清越声响,
"若不是沈姑娘精通岐黄之术,你这不要命的性子,迟早把自己熬成灯枯油尽的残烛。"
林砚猛地撑起身子,后颈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雕花屏风后转出一道月白色身影,沈玉瑶素手捏着银簪,簪尖凝结的黑血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幽光:"林公子,这枚毒针嵌在风池穴旁,若不是昏迷时高热逼出毒素,此刻怕是华佗再世也难救。"
她展开素绢,淬着孔雀蓝毒液的细针赫然在目——针尖三棱倒刺的形制,与王公公护甲上的机关如出一辙。
雕花窗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林砚掀开蜀锦被要起身,却被朱祁镇按住肩头。
太子掌心的温度透过中衣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御窑厂那边朕己着锦衣卫接管。
今早东厂抄王公公私宅时,从他密室暗格里搜出的账册,足足装了三大车。"
沈玉瑶将药碗递到林砚唇边,腕间银镯轻碰发出清响:"那些账本里,不仅记着御窑厂贪墨的款项,还有瓦剌使团进京沿途的接应记录。"
她垂眸搅着药汁,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林公子昏迷时,一首在说'小心狼牙箭'......"
林砚捧着药碗的手骤然收紧。
记忆如潮水涌来:改良煤窑时消失的刻瓷刀、瓷坯上整齐的裂痕、还有那支淬毒的细针——这分明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连环杀局。
他望向案头堆积的奏疏,最上方那封加急军报的封火漆印尚未干透。
"瓦剌那边有动静了?"林砚的声音沙哑如破锣。
朱祁镇与沈玉瑶对视一眼,展开羊皮舆图,指尖重重戳在宣府镇的位置:"三日前,大同总兵密报,瓦剌部落在边境频繁调动。更蹊跷的是,王公公私宅搜出的信笺里,竟有太子洗马的密印。"
更鼓声透过雕花窗棂传来,惊起檐下铜铃叮咚作响。
林砚后颈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他着药碗边缘凸起的缠枝纹——这是他亲手设计的样式,如今却讽刺地提醒着,自己早己深陷泥潭。
沈玉瑶突然将一块玉佩塞进他掌心,温润的羊脂玉上刻着半朵莲花:"这是家兄在锦衣卫当差时的信物,若遇危险,可去城南'沁芳斋'寻我。"
送走两人后,林砚倚在雕花床头。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墙角的工具箱泛着冷光,里面的现代工具静静躺着,仿佛成了另一个世界的遗物。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叫,他握紧腰间玉佩,突然意识到:比起烧制瓷器,在这暗流涌动的朝堂上活下去,才是真正需要穷尽智慧的"绝世珍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