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便利店的冰柜坏了,打工妹小芳正拿着扳手捣鼓。塑料凳上堆着化了的雪糕,穿蓝校服的男孩蹲在旁边舔包装纸:“周叔,这个能送我当胶水用吗?”
“就知道你小子馋嘴。”老周用报纸卷轻敲男孩脑袋,“去把门口纸箱收拾了,给你根碎碎冰。”玻璃门推开时带进阵热风,林小满拎着菜市场买的排骨进来,T恤后背洇出汗渍。
后巷阴凉处,几个老街坊在择豆角。李婶的大嗓门穿透门帘:“听说了吗?东头工地挖出好些旧机器,老林厂里的工牌都翻出来了!”
“可不是,我女婿在拆迁队拍的照片。”王伯亮出手机,模糊的图片里确实有块锈迹斑斑的铁牌。林小满的手顿了顿,排骨袋子发出簌簌轻响。
福利院会计室里,王振华的单片眼镜蒙了层水雾。新来的实习生小雨正核对捐款明细,突然“咦”了声:“这笔两万三的捐款,备注写的是‘奶粉钱’。”
轮椅轧过老化的地板,王振华眯眼细看汇款单。汇款人栏填着“张丽”——正是张会计的本名。窗外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几个大孩子在沙坑里挖出个生锈的奶粉罐。
“王爷爷快看!里面有糖纸!”小女孩举着褪色的玻璃纸跑来,背面印着模糊的“214便利店”。
夜市烤串摊的灯泡招来飞虫,陈建军灌下今晚第三瓶啤酒。包工头老李凑近嘀咕:“那批旧机器里有好东西,今晚……”
“打住!”陈建军把竹签折成两截,“上回车库钥匙掉下水道,老子捞了半宿。”油乎乎的手指向对面便利店,“你要真有门路,帮我把这箱东西捎给林小满。”
纸箱里是二十三个锈迹斑斑的饭盒,每个都刻着纺织厂工号。老李掀开盒盖,内层贴着泛黄的彩票存根,日期全是1999年5月17日。
便利店打烊前,小芳在整理货架时发现异样。最底层的泡面箱后塞着个塑料袋,里面是捆扎的医院收据——1999年5月的葡萄糖注射液购买记录,经手人签着“林卫东”。
“林哥,这要报警吗?”小芳的声音在空荡的店里格外清晰。老周盯着收据上熟悉的字迹,突然抄起电话:“小满,来店里一趟,带上你爸的工具箱。”
助学驿站的周末课堂闹哄哄的。张会计给孩子们分西瓜时,留守儿童妞妞举着画跑过来:“张老师你看!我画了有翅膀的保险柜!”蜡笔画上的铁柜长着天使翅膀,密码锁是爱心形状。
窗外的蝉鸣突然被引擎声盖过。快递三轮车停在门口,老赵抹着汗喊:“林老师,邻省来的大件!”木条箱里是台老式暖箱,保温罩裂痕处塞着封信,邮戳日期居然是1999年5月18日。
慈云寺的素斋厨房飘出豆香。林小满帮厨时,老和尚递来本功德簿:“你父亲每月初一来添灯油钱,风雨无阻二十三年。”泛黄的账页上,每笔香火钱都是230元,备注栏工整地写着不同孩子的名字。
后山忽然传来争执声。陈建军正和拆迁队的人推搡:“这棵樱花树不能砍!底下埋着……”铁锹触及树根的瞬间,几个玻璃药瓶滚了出来,标签上的日期与便利店发现的收据完全吻合。
暴雨突至,便利店成了临时避雨所。老街坊们挤在货架间闲聊,李婶忽然指着电视惊叫:“这不是老林吗?”本地台正在重播二十年前的劳模表彰会,镜头扫过观众席时,年轻的林卫东正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放大画面竟是组双色球号码。
“我想起来了!”王伯拍大腿,“那年五月老林天天跑彩票店,说是要给厂里孩子们凑夏令营钱。”
小芳突然从阁楼探出头:“林哥,工具箱夹层有东西!”生锈的夹层里粘着张糖纸,背面是褪色的字迹:“今夜加大剂量,盼奇迹。”
雨停时,福利院送来感谢信。孩子们用歪扭的字迹写道:“谢谢林叔叔用奖金给我们买新书包。”林小满摸着信封上“助学驿站”的公章,忽然瞥见窗外的214路公交车——最后一排空座上,不知谁放了束沾着雨珠的野花。
老周在清点化掉的雪糕,突然嘟囔:“这冰柜该换了。”手电光扫过压缩机,隐约照见内壁刻着“214”。打工妹小芳啃着碎碎冰笑:“周叔,修不好就买个新的,像林哥修那个旧暖箱……”
蝉鸣声里,谁也没注意对面工地又挖出个铁盒。拆迁工人撬开生锈的锁扣时,二十三张泛红的彩票正在夕阳下泛着微光,每张蓝球号码都是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