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值夜班的殡仪馆新收了一具溺亡女尸。
>登记时发现她指甲缝里全是水藻。
>冷藏室的异响持续到凌晨三点,监控显示冰柜自动开启又闭合。
>老张警告我:“别让她照到镜子。”
>当尸体指甲开始生长并刮擦冰柜内壁时,我查了她的档案。
>“死者林小婉,生前最后通话:'我看见你推他下去了!'”
>灯光熄灭的瞬间,我听见冷藏室传来指甲划过地砖的声音。
>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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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味道混着一股若有若无、难以言喻的甜腻,在殡仪馆冰冷的空气里顽固地盘旋。这味道像是某种腐败的果实,被强行裹上一层洁净的外衣,却终究遮不住内里的溃烂。我缩在值班室那把吱呀作响的旧转椅里,老旧空调费力地吐着冷气,吹得后颈一阵发凉。墙上的挂钟指针不紧不慢地挪向十一点,秒针每一次微弱的跳动,都在死寂里撞出令人心头发紧的回响。
走廊的灯年久失修,光线昏黄黯淡,映照着墙壁上剥落的绿色墙漆,像一块块陈年的死皮。每一次独自踏进这条长长的通道,脚踩在冰凉光滑的水磨石地面上,空旷的回音都格外清晰,仿佛有另一个看不见的脚步声,紧紧贴在后头。今晚,这份空旷被一种更深的、粘稠的寂静取代了。走廊尽头那扇厚重的冷藏室铁门,如同沉默的墓碑。
新来的“住户”就在里面。七号冰柜。一个溺亡的年轻女人,傍晚刚送进来,名字还没来得及录入系统。老张,那个在馆里干了快三十年的老夜班,把登记簿推给我时,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七号柜,女的,淹死的。你……仔细点登。”他最后几个字咬得有些含糊,浑浊的眼珠在昏黄的灯光下似乎飞快地瞥了一眼冷藏室的方向,随即又埋进了他那本卷了边的旧杂志里。
推开冷藏室的门,一股混合着金属、化学制剂和更深沉死气的寒流猛地扑出来,激得我打了个寒颤。头顶的冷光灯管发出单调的嗡鸣,惨白的光线均匀地洒在一排排整齐码放的不锈钢冰柜上,柜门紧闭,表面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像无数冰冷的眼睛在默默注视。空气是凝固的铅,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七号柜在中间靠里的位置。我拧开柜门下方那个沉重的把手,伴随着一阵金属摩擦的冷涩声响,沉重的抽屉被缓缓拉出。寒气裹着白雾汹涌地弥漫开来。白色的尸袋轮廓逐渐清晰。我戴上手套,冰冷粗糙的橡胶触感贴在皮肤上。拉开尸袋拉链的声音在极度寂静中被无限放大,嘶啦——如同撕裂了什么。
一张年轻女人的脸暴露在惨白的光线下。苍白,浮肿,皮肤被水浸泡得近乎透明,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蜡质光泽。湿漉漉的黑发黏在额角和脸颊,几缕贴在微张的嘴唇上。她的眼睛紧闭着,眼睫毛上甚至挂着细微的霜晶。水,似乎还残留在她的发间、她的皮肤纹理里,散发出淡淡的、属于河流或湖泊的腥气。我移开目光,拿起登记簿和笔,准备记录体貌特征。视线不经意扫过她搁在腹部、交叠在一起的双手。
那是怎样的一双手啊。得厉害,指关节僵硬地弯曲着。而真正攫住我目光的,是她的指甲。指甲缝里,塞满了浓密的、湿漉漉的深绿色水藻!一缕缕,一丝丝,纠缠在指缝和指甲边缘,在冷光灯下泛着幽暗的、不祥的光泽。这绝不是普通的河泥或污垢。这水藻……像是从某个不见天日的深水淤泥里,被绝望的双手紧紧攥住,最终随着主人一同沉沦、带回了人间。一股凉意顺着我的脊梁骨猛地窜上来,胃里一阵翻搅。我强忍着不适,飞快地在登记簿上写下“指甲缝内嵌有大量深绿色水藻”,字迹因为手指的颤抖而显得有些歪斜。
关上七号柜,金属撞击发出沉闷的“哐当”一声。我几乎是逃也似的退出了冷藏室,反手用力带上了那扇沉重的铁门。门锁扣合的“咔哒”声,在这片死寂中微弱地响起,却没能带来丝毫安全感。
回到值班室,那盏昏黄的台灯成了唯一的光源,将我的身影拉得细长扭曲,投在斑驳的墙壁上。空调的噪音似乎更响了,像某种垂死的喘息。我灌了几口早己冷透的浓茶,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下心头那股沉甸甸的寒意。七号柜里那具浮肿的尸体,尤其是那双嵌满水藻的手,如同烙印般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爬行。墙上的挂钟指向一点半。突然,“滋啦——”,一声尖锐、短促的刮擦声,极其清晰地穿透了值班室单薄的门板,从走廊深处——冷藏室的方向——传了过来!
我浑身一僵,手里的茶杯差点脱手。那声音……像是指甲,非常坚硬的指甲,用力刮过光滑冰冷的金属表面!尖锐得能刺破人的耳膜。心脏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血液仿佛凝固了。我屏住呼吸,侧耳倾听。万籁俱寂。只有空调的低鸣和墙上挂钟固执的滴答声。是错觉?是管道热胀冷缩?还是……老鼠?
冷汗无声地浸湿了后背。我死死盯着门板,仿佛那薄薄的门板能隔绝什么可怕的东西。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紧绷的神经刚有了一丝松懈的迹象。
“滋啦——滋啦——滋——”
又来了!这次是连续的三声!声音比刚才更响,更近!如同有人正用尽全身力气,用指甲在冰柜内部,一下,又一下,疯狂地抓挠!那声音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摩擦感和一种无法言喻的……急迫!目标明确地指向七号柜!
我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西肢百骸。不可能是老鼠!老鼠弄不出这种声音!那是什么?那具尸体……她的手?那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强行按了下去,荒谬!可那指甲缝里的水藻……那抓挠声……
我几乎是扑到墙边,一把抓起挂在那里的对讲机,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老张!老张!你听见没有?冷藏室!冷藏室有声音!七号柜!”
对讲机里先是死寂般的沉默,电流的沙沙声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然后,老张那沙哑、疲惫,却透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沉重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每一个字都像浸透了冰水:“……听见了。别慌。”他顿了顿,吸了口气,那声音仿佛用尽了力气才挤出喉咙,“记住一条:千万别……别让她照到镜子。尤其是,你自己的脸。”
镜子?我自己的脸?这没头没脑的话像一盆冰水从头浇下。殡仪馆里哪来的镜子?冷藏室更没有!这老家伙是不是被这鬼地方熬糊涂了?恐惧混合着巨大的困惑和一丝被愚弄的恼怒在我胸腔里翻腾。
“老张!你说什么镜子?到底怎么回事?”我对着对讲机低吼,声音因恐惧而扭曲。
“别问!”老张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暴戾的急促和警告,“记住我的话!死死记住!别让她看见镜子!也别让她看见……你!”对讲机那头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随即“啪”地一声,被粗暴地挂断了,只剩下空洞的忙音。
我握着对讲机,僵在原地。老张最后那句话像冰冷的毒蛇,钻进耳朵,缠绕上心脏。别让她看见我?那具冰柜里的尸体?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冻结了。值班室里惨白的灯光,此刻显得如此刺眼而脆弱,仿佛随时会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不行!我必须确认!必须亲眼看看监控!这念头压倒了恐惧,驱使着我踉跄着扑向角落里的监控屏幕。屏幕分割成九宫格,映着各个角落死气沉沉的画面。我颤抖的手指在冰冷油腻的键盘上胡乱敲打,调出冷藏室门口的实时监控画面。摄像头安装在高处,正对着那排沉默的冰柜。
惨白的灯光下,冰冷的金属柜门整齐排列。一切似乎……正常?我死死盯着屏幕,眼睛因为过度紧张而发酸。就在这时,屏幕毫无征兆地闪烁了一下,画面出现瞬间的扭曲和雪花噪点!紧接着——
七号柜!那扇紧闭的、沉重的、不锈钢柜门,就在那闪烁扭曲的画面中,极其诡异地……向内凹陷了一下!仿佛里面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向外推挤!然后,柜门的上方边缘,极其缓慢地、无声无息地,向上张开了一道漆黑的缝隙!缝隙越来越大,足够伸进一只手!里面是无尽的黑暗,像一个贪婪张开的巨口!
我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心脏狂跳到几乎要冲破喉咙!眼睛死死盯着那道缝隙,大脑一片空白。下一秒,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那道缝隙,又以同样的、无声无息的、完全违反物理规律的方式,缓缓地、沉沉地……重新闭合了!严丝合缝!仿佛刚才那令人头皮炸裂的一幕从未发生!
屏幕上的雪花点消失了,画面恢复了死水般的平静。只有七号柜门安静地立在那里,表面凝结的水珠在冷光下反射着幽幽的光。死寂,绝对的死寂。只有我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在狭小的值班室里回荡,还有血液冲撞耳膜的轰鸣。
不是错觉!监控拍到了!冰柜自己开了!又自己关上了!那具尸体……她在里面……她在动!这个认知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神经上。老张的话如同魔咒般在耳边回响:“别让她照到镜子……别让她看见你……”
我猛地扭头,目光惊恐地扫过值班室的每一个角落——文件柜的玻璃门!墙上挂着的、用来整理仪容的、蒙着薄尘的巴掌大旧镜子!还有……电脑屏幕关机时那深色的、能模糊映出人影的屏幕!到处都是能映出影像的东西!无处不在!我像被无数双无形的眼睛窥视着,一股冰冷的麻痒感从尾椎骨迅速蔓延到头顶。
“滋啦——滋啦——滋啦——”
冷藏室方向传来的抓挠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声音不再是短促的试探,而是变成了持续的、疯狂的、令人头皮发炸的刮擦!密集而尖锐,像无数指甲在金属内壁上拼命地抓刨!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急躁和……愤怒!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彻底激怒了,正在里面疯狂地挣扎!
不能再等了!必须知道她是谁!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到底想要什么!一个溺水而亡的女人,指甲缝里塞满深水藻,冰柜自动开启闭合,还有这催命的抓挠声……这一切背后,绝对有原因!一个被水藻和冰冷金属包裹的、不为人知的恐怖真相!
档案室!对,档案室里有所有接收者的原始记录!这个念头像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档案室在走廊另一头,紧挨着老张的值班室。通往档案室的路,必须经过那条通往冷藏室的、灯光昏暗的长廊。
那持续不断的、令人牙酸的“滋啦”声,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我的神经。每一次刮擦都像刮在我的骨头上。恐惧像冰水,从头顶浇灌到脚底,西肢僵硬发冷,连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可另一种更强烈的冲动——对真相的渴望,对解除这致命威胁的求生本能——压倒了它。我必须去!必须知道七号柜里那个“东西”的底细!否则,下一个被拖进冰柜的,可能就是我自己!
我猛地拉开值班室的门。走廊那昏黄的、摇曳不定的灯光,此刻显得如此阴森。空气冰冷刺骨,带着浓重的防腐剂和死亡的气息。冷藏室那扇厚重的铁门就在走廊尽头,像一张沉默的巨口。而那“滋啦——滋啦——”的抓挠声,正无比清晰地、持续不断地从门缝里透出来!声音更大了,更近了!仿佛那抓挠的源头,正贴着门板!
我强迫自己挪动灌了铅的双腿,眼睛死死盯着前方档案室的门牌,根本不敢向冷藏室那边瞥一眼。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疯狂的心跳上。经过冷藏室门口时,那刺耳的刮擦声仿佛就在耳边炸响!我甚至能感觉到门板在极其轻微地震动!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的、带着水腥气的恶寒,隔着铁门都能清晰地透出来!我几乎是闭着眼,连滚带爬地冲到了档案室门口,哆嗦着手摸出钥匙串。
钥匙撞击在锁孔边缘,发出清脆又刺耳的响声。手抖得厉害,试了两次才对准。“咔哒”,锁开了。我撞开门冲进去,反手“砰”地一声将门关上,背死死抵在门板上,大口喘着粗气。档案室里弥漫着纸张和灰尘的陈腐气味,一排排铁皮档案柜在昏暗的灯光下投下浓重的阴影,如同沉默的墓碑。
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我冲到靠墙的一排档案柜前,手指划过冰冷的柜门标签。新近接收……新近接收……找到了!手指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剧烈颤抖着,拉开柜门,里面是一排排按日期排列的文件夹。我飞快地翻找着今天接收的记录。
找到了!一个薄薄的蓝色文件夹。标签上打印着:林小婉,女,23岁。死亡时间:昨晚23:00左右。发现地点:城西废弃码头水域。初步死因:溺水身亡。
就是这个!我一把抽出文件夹,借着档案室顶灯昏暗的光线,急切地翻开。前面是常规的接收单、现场照片(我强迫自己忽略那张浮肿苍白的脸)、初步尸检报告。报告上赫然写着:“死者指甲缝内嵌有大量深水藻类及淤泥,符合溺水特征……”我的心沉了下去。
翻到最后一页。那是警方的初步调查附件。上面清晰地打印着几行字:
> 死者生前最后通话记录(时间:死亡当日22:47):
> 通话对象:李强(男友)
> 通话录音摘要(部分):
> **林小婉(惊恐,喘息急促):“……码头!我看见你了!李强!我看见你推他下去了!你……你别过来!啊——!”**
> **(通话中断,忙音)**
“我看见你推他下去了!”
这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我的视网膜!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瞬间冻结了全身的血液!李强?推谁下去?废弃码头?林小婉……她不是意外溺亡!她是目击了凶杀!她是被灭口推下水的!所以她的指甲缝里才死死抠着深水底的水藻!那是她坠入冰冷黑暗前,绝望挣扎留下的最后证据!
“滋啦——滋啦——滋啦——”
冷藏室方向的抓挠声,毫无预兆地再次响起!这一次,声音不再是隔着门板的闷响,而是变得无比清晰、无比疯狂!仿佛就在这档案室的门外!那声音里充满了滔天的怨毒和急不可待的……索命之意!她知道了!她知道我查到了真相!她不再满足于抓挠冰柜了!
巨大的恐惧瞬间将我淹没!档案室的门板猛地一震!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狠狠撞在了上面!“砰!”紧接着,是第二下!更重!更猛!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灰尘簌簌落下!
她要进来!她要找我!
我魂飞魄散,扔掉文件夹,转身扑向档案室唯一的窗户!窗户不大,装着锈迹斑斑的铁栅栏!我拼命去摇晃那栅栏,纹丝不动!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我吞噬!身后的撞门声如同催命的战鼓!“砰!砰!砰!”一声比一声沉重!一声比一声接近!
“滋啦——滋啦——”
指甲刮过门板的声音!尖锐!刺耳!近在咫尺!如同无数细小的刀子刮在我的神经上!那声音里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怨毒和冰冷的杀意!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中,头顶那盏昏黄的、唯一提供着光明的白炽灯管,猛地闪烁起来!惨白的光线疯狂地明灭、跳动,如同垂死的挣扎!每一次明灭的间隙,档案室都陷入瞬间的、令人窒息的绝对黑暗!
“滋啦——滋啦——滋啦——!!!”
抓挠声在灯光的闪烁中变得愈发狂暴!门板剧烈地颤抖,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啪!”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叹息般的脆响。头顶的灯管,彻底熄灭了。
最后一丝光线消失了。
档案室瞬间被浓稠得化不开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彻底吞噬。
绝对的死寂降临了。连那疯狂的撞门声和抓挠声,也诡异地消失了。只有我自己粗重、绝望的喘息声,还有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欲裂的轰鸣。
但这死寂只维持了不到一秒。
“滋……”
一个声音,极其清晰地,从门板下方,贴着冰冷的水磨石地砖,响了起来。
是指甲。
坚硬、冰冷、带着水藻湿滑粘腻感的指甲,正在缓慢地、却无比坚定地刮过光滑坚硬的地砖表面。
那声音,近得可怕,就在我脚边不远处。
“滋……滋……”
声音在移动。方向明确无误地朝着我所在的、背靠着墙壁的位置。
越来越近。
…那声音,近得可怕,就在我脚边不远处。
“滋…滋…”
声音在移动。方向明确无误地朝着我所在的、背靠着墙壁的位置。
越来越近。
我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全身的血液都涌向大脑,又在极度的恐惧中冻结。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丝声音。
那声音,最终停在了我的脚边。冰冷的湿气几乎触到了我的裤脚。
然后,声音消失了。
死寂。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冰冷的触碰,没有窒息的扼喉。只有那浓重的水腥味,依旧弥漫在空气中,证明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有一个世纪。我紧绷的神经几乎要断裂。就在这时——
“啪嗒!”
档案室的门把手,被从外面轻轻拧动了。
我的心脏再次狂跳!
“小陈?小陈!你在里面吗?”门外传来老张沙哑、疲惫,却带着一丝急切的声音。
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扑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打开了门锁。
门开了。走廊昏黄的灯光涌了进来,刺得我眼睛生疼。老张站在门口,脸色在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浑浊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手里还拎着一根沉重的撬棍。他警惕地扫视着黑暗的档案室内部。
“你……你没事吧?”他喘着粗气,声音带着后怕,“我听到这边动静不对……”
“她……她在这里!刚才就在这里!抓我的脚!”我语无伦次,指着刚才蜷缩的角落,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老张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我指的地方,又仔细地扫视了整个档案室。地上空无一物,只有被我慌乱中踢倒的椅子和散落的文件。空气中,那股浓重的水腥味……似乎也淡了很多,几乎被档案室本身的灰尘味掩盖。
老张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他走进来,蹲下身,用撬棍的尖端在那片地砖上仔细地刮了刮。然后,他举起撬棍,凑到昏黄的灯光下。
撬棍尖端,沾着几缕湿滑粘腻、深绿色的……水藻。
老张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他猛地抬头看向冷藏室的方向,那里一片死寂。
“走!快离开这里!今晚别回来了!”他不由分说,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几乎是把我拖出了档案室。他的手指冰冷,还在微微颤抖。
我们踉跄着跑过走廊,冷藏室那扇铁门紧闭着,安静得像座坟墓。但当我们经过值班室时,我无意间瞥了一眼监控屏幕。
屏幕上,冷藏室的画面一片漆黑(灯坏了?)。但在那浓稠的黑暗背景中,七号冰柜的位置……柜门下方,似乎有一小片比黑暗更深的、湿漉漉的阴影正在缓缓地……向外蔓延?
老张粗暴地把我推出殡仪馆的大门。凌晨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清醒,只有深入骨髓的寒意。
“记住!”老张站在门内阴影里,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忘掉今晚!永远别再提!也别去查那个李强!有些东西……一旦缠上,就甩不掉了!”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恐惧,有警告,似乎……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愧疚?然后,他用力关上了沉重的殡仪馆大门,将我彻底隔绝在外。
我站在空旷、死寂的街道上,路灯将我的影子拉得细长扭曲。身后那栋阴森的建筑像一个巨大的沉默棺椁。老张最后的话和监控里那片蔓延的湿痕在我脑中反复回响。我活下来了,但真的“离开”了吗?指甲刮地的“滋…滋…”声,仿佛还萦绕在耳畔。李强……他会知道,有一个从冰冷水底爬回来的东西,指甲缝里嵌着深绿的罪证,正循着怨恨的轨迹,一步步……越来越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