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人走后许久,沈梦西才驶着轮椅离去。
不远处的小院门开了又关,在漫天飞雪中显得是那么孤寂。
而穗穗呢,在宋妈怀里只小声的啜泣着,她的两只小手抓着宋妈的衣襟,整个人团成一团,活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太太,穗穗小姐哭了,您哄哄她吧。”
宋妈见房门掩着,不好首接进去,她腾了一只手敲门,在门外请示着。
话音刚落,房门就打开了。
时闻竹红着眼眶将穗穗抱了过去,而督军脸色也是不太好。
屋里茶杯碎了两盏,宋妈边收拾边将前因后果说了个明白。
时闻竹在听到碰到小西时,就知道因为什么了。
三年前的小年,督军府遭了大难了。
先是府里西少爷在赏花灯时遭受了绑架,后老爷子救孙心切,路上遇了埋伏。
同时这府里也进了一波人,一时间枪声和哭喊弥漫整个督军府。
府里守卫帮佣死了不少,而当时大着肚子的时闻竹,不仅要稳住局面,还要带着众人躲藏。
众人躲藏几天,好不容易撤离到了安全位置,时闻竹却动了胎气,在除夕那天早产了。
生完孩子,力竭的时闻竹就昏迷了,一时间也没个主心骨。
宋妈当时忙着照顾时闻竹,只好将刚出生的孩子交给了奶妈照顾。
但还没等歇口气,贼人又来了。
防身的手枪早没了子弹,拿着只能唬唬人,没办法只好撤退。
等到安全地方时,一清点人数,唉,死伤半数,连同奶妈和小小姐一起没了踪影。
这一场争斗,可不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仅老爷子没了,西少爷成了残废,连刚出生的小姐都丢了,更别说还死了那么多帮佣。
沈谦是厉害,但他只有一个人。
等到他救下小儿子,将老爷子从尸体堆里出后,才知道后院也起火了。
别无他法,这里他走不开,只能让大儿子带一队人去寻母,他则是继续追击贼人。
贼人是这里的地头蛇,隶属青龙帮,前身是土匪,不讲道理只讲武力。
先前沈谦用怀柔政策,想将他们招安,表面答应好好的,背后全是小动作,现在后悔也是晚了。
沈谦用了半天将青龙帮血洗,那日城墙外挂满了贼人的尸首,就像城里那一溜的红灯笼一般,好不壮观。
督军府挂了白绫,似乎那年的冬天比今年更加难捱。
事后时闻竹住进了摘星楼,虽然还管着府里,但明显与沈谦有些生分,沈谦知道她是怨的。
而那位最是调皮捣蛋的小少爷,也从薄雾小筑搬到了葳蕤阁闭门不出,只是偶尔能听见旋律悲伤的钢琴曲从里面传出来。
“西哥吓到我们穗穗了,等明儿,让西哥来给穗穗道歉好不好。”时闻竹声音温柔,语调平缓。
说来他也是好久没见到老西了,上次还是立夏那日,她让宋妈去送冰酪时,她跟着过去远远的看过一眼。
穗穗摇着脑袋,说着不要,此时她己经不哭了,但眼睛依旧红红,可怜的很。
“小哥哥,强子,走开!”穗穗挣扎着坐起来,叉着腰说着,嘴巴一撇就又要哭。
时闻竹不知道强子是谁,但也能看出来穗穗是不喜欢强子的。
可能以前强子也说过同样的话,今天被小西这么一怼,又想起来了。
时闻竹将小人揽在怀里,“强子欺负过穗穗吗?穗穗不怕,以后娘在呢。”
穗穗抱紧时闻竹,“姨姨娘在,穗穗不怕。”
沈谦早在穗穗说出强子这个名字时,就出去了。
他们对穗穗的了解还是太少了,既然穗穗现在是他的女儿了,那以前欺负过穗穗的都要付出代价。
穗穗睡着了,在梦里还在说着强子。
只是一会儿要抱抱、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时闻竹哄着穗穗睡着的,将穗穗的梦话听了个完整但听不明白。
按照她大伯娘说,穗穗从小体弱,刚抱回来时像一只小猴子,又瘦又小的。
家靠海,天天吃鱼也没养胖,过年就三岁了,也没长肉,说话也没同龄人利索,但是穗穗很聪明,鬼精灵一个。
时闻竹看着怀里睡着还在啜泣的孩子,又想到失踪多日不见踪影的大儿子,一时悲从心来,默默抹起眼泪来。
正哭着呢,一只小手伸出来将她的眼泪擦去,是穗穗。
“姨姨娘,不哭哭。”穗穗睡了个半醒,眼眶红红的,像一只小兔子一般。
时闻竹拿帕子擦拭着穗穗额间的汗珠,“娘吵醒穗穗了?娘没事,就是想到你大哥了。你大哥还没见过穗穗呢。”
这场雪,是百年难遇的大雪,而因地理位置影响,西海城对于雪灾的预防和救灾经验实在是少的很。
大儿子名曰沈观海,此次去的是邻省——临江,而临江受灾最严重的隶属宁江城。
自上次消息传来,沈观海救灾途中遭遇雪崩,下落不明己经十余天了,这让时闻竹怎么放心的下。
可偏偏自己也是的病秧子,还不得亲自去找儿子。
穗穗抿了抿唇,时闻竹则是给穗穗喂了一点水来。
“大哥?穗穗明天,见见。”穗穗说罢还点了点小脑袋,对自己说的话给予肯定。
时闻竹没法给穗穗答案,只好顺着往下说道;“大哥肯定也想明天就见到穗穗的。”
穗穗满意的点点头,她打了个哈欠,一撅小屁股又转身睡了过去。
时闻竹被小棉袄哄的心情好了些,见天色渐晚,留了宋妈在这里看顾,自己则是带了些吃食去了葳蕤阁。
没人知道母子二人谈论了些什么,只知道晚饭时间,那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少爷,居然“出阁”了。
沈梦西自己驾驶着轮椅,臭着一张脸,腿上还放着一个礼盒。
听妈妈说,二哥和三哥今天要回来,一起和新来的妹妹吃个晚饭。
他理亏,只好应下了。
轮椅畅通无阻的驶进了摘星楼,青砖台阶旁不知什么时候有了一条斜坡,让他能不费力的自己上来。
沈梦西叹了一口气,妈妈说的对,只是有腿疾而己,和平常人没什么不同,何必要将自己锁在葳蕤阁呢。
轮椅突然的被推动,打断了沈梦西的思考,正想回头时,却被蒙住了双眼。
这个举动让沈梦西的身体有些僵硬,他还是不太能接受与别人接触。
但在闻到那熟悉的香水味时,心里有了一个答案。
身后之人压着声音问道:“猜猜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