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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堂后院的铜炉昼夜吞吐青烟，江稚鱼总在寅时三刻被蒸腾的药香惊醒。那些本该倒进暗渠的药渣，在她喉间酿成蜜糖般的暖流——首到某夜她窥见云归将同样的药汤喂给笼中白鼠，次日那畜生竟能生生咬断玄铁笼条。
如此一茬让江稚鱼心惊肉跳了多日，巴不得把连日来喝下去的药都一股脑的倒出来才是。当云归再将本该倒进暗渠的药渣交给她处理时，她万分小心且老老实实的任由那些她眼里的珍贵药材归于尘土。
大雪那日，将军府的青帷马车碾碎了药堂前的薄冰。将军府老仆第三次叩门时，江稚鱼正擦拭着诊台下的青铜凹槽。铜锈斑驳的沟壑里凝结着深褐痕迹，与她昨夜在《毒经》残页上见过的"凝血藤"图谱如出一辙。老翁再次向她递来鎏金帖，"劳烦姑娘通传。"嗓音像生锈的铰链。江稚鱼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家大夫今日亦不在药堂。"
"你这小姑娘莫要诓骗我，今这药堂可是半只苍蝇都未曾飞出去过。"说罢便推门进来，将江稚鱼挤到了一旁去。
江稚鱼有一丝被识破的羞赧，又有万分的惶恐，气势更是矮了大半截，谁人不知这将军府的人可是帝都最不好惹的。她跟在老翁身后踱步，拒客的说辞尚未说出口，又见一人走进药堂，玄色披风遮掩着头，目光撞上那双鹰隼似的眼睛，男人腰间玉佩随着步伐轻晃，隐约露出半阙蟠龙衔珠的制式。江稚鱼攥着抹布后退半步，听见自己变了调的声音："在……在的！"
玉佩触手生温的刹那，江稚鱼嗅到了龙涎香的味道。江稚鱼被两人注视着走入后院，她捧着玉佩的指尖发颤，上边的蟠龙纹似要在她掌心烙出滚烫的灼痕——这分明是去年秋狝时，她被挤在朱雀大街的人群里，遥遥望见过的太子配饰。
后院药房内青铜药炉吞吐青烟，将悬挂的百草图熏得焦黄。江稚鱼推门瞬间，苏郁正立于阴影处摆弄那些晒干的毒虫。
"姑娘，这是太子的玉佩。"她说这话时惶恐地像是被刀架在脖子上。苏郁面不改色的接过，葱白的手指勾住玉佩绦子，左手指腹着那枚玉佩。苏郁嘴角诡异地笑被江稚鱼捕捉，她一副饶有兴致地模样，"太子殿下么自然得去见见。"
西厢炭盆烧得正旺，萧璟宴指尖轻叩着紫檀案几。药碾旁摆着盆兰草，细看竟是拿金丝楠木根雕的赝品。脚步声响起时，他故意提高声量，"江南的兰，到了帝都也得修枝。"
苏郁倚着门框轻笑："若是修成病兰，倒不如碾作药引。"苏郁翠色的裙裾拂过案台下放着的那株春兰，径自落座，"殿下屈尊踏贱地，总不会为论花草经？民女听闻东宫有株百年血兰。"她突然掀开案上的医书，"古书上说若三更时承接夜露的兰瓣入药，可治百病，倒不知是真是假。"她抬眼首视萧璟宴，看着他瞳孔骤缩——东宫的那株百年血兰此时正在君后寝殿窗台上濒死。
"看来江南来的神医确不是坊间虚传。亥时孤会派人来接你。"说出的话是不容拒绝的，苏郁自然也不会拒绝，当太子拂袖转身时，苏郁出声叫住了他，萧璟宴对此极为不满，语气里透出一丝愠怒，"江南来的人是多长了几颗脑袋？既到了帝都，便该学些帝都的规矩。"
"规矩？"苏郁掀开药柜暗格，数百个写着达官显贵名字的玉牌叮咚作响，"民女只知将死之人最守规矩。"她拈起将军府近日送来的鎏金帖一齐扔进暗格里，缓步行至萧璟宴跟前，将玉佩交还时，萧璟宴深看了苏郁一眼，"指不定下回见到孤，你便是那最守规矩的。"
暮色西合时，江稚鱼在后巷发现个染血的剑穗。云归正将晒干的断肠草碾成粉，闻言指着剑穗末端的玉环道："这是朔王府暗卫的标记。"话音未落，前堂传来九声銮铃响，惊飞了檐下正在啄羽的寒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