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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林知夏的生日，她照常一早到了公司。
刚走进M大厦那片永远灯火通明的开放式办公区，就看到自己的工位被淹没在一堆花花绿绿的礼品盒里，快递箱子堆得像座小山。
助理小西顶着两个黑眼圈跑过来，献宝似的递上一沓打印出来的清单：“夏夏姐，生日快乐！这都是粉丝寄来的礼物，清单我给你列好了，方便你首播的时候感谢。”
林知夏点点头，将那条米白色的羊绒披肩仔细叠好放进包里，这才开始拆礼物。
毛绒玩具、彩妆套盒、定制的抱枕……她一边拆，一边翻看附带的卡片。
“祝夏夏女神生日快乐，永远18岁！”
“夏夏多吃饭，你太瘦了！”
“老婆我爱你！”
千篇一律的祝福，透着一股流水线生产出来的热情。她耐着性子一张张看过去，首到指尖抽出一张格格不入的便签。
极简的米白色卡纸，上面没有卡通图案，也没有花哨的字体。
只有西个字，是用钢笔写的。
【生日快乐。】
林知夏的动作，倏地停住。
这字迹……锋利，瘦劲，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强势。和昨天那张“好好休息”的卡片，如出一辙。
她下意识地捏紧了卡片的一角，心脏在胸腔里不轻不重地跳了一下。
“夏夏姐？”小西在旁边问，“怎么了？”
“没事。”林知夏回过神，不动声色地将那张便签翻过来，夹进了她用来备课的笔记本里，动作自然得仿佛只是随手一放。
她继续面无表情地拆着礼物，手指却无意识地，隔着笔记本的皮质封面，轻轻着那张便签夹着的位置。
“对了姐，”小西在一旁统计礼物，提醒道，“中午市场部组织聚餐，给新来的几个主播接风，顺便给你庆生，你别忘了。”
林知夏“嗯”了一声，视线却又一次，飘向了那本笔记本。
“林知夏，市场部王总监电话。”
林知夏刚放下筷子，小西就举着手机跑了过来。
她走到走廊接起电话，那头是总监公式化的声音，通知她作为公司今年新晋的“知识主播代表”，需要在月底的年度颁奖礼上做一个五分钟的发言。
“代表公司形象，稿子你自己准备，但是要提前给市场部审核。”
“好的，知道了。”
她刚挂断电话，就听到旁边茶水间里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议论声。
“什么知识主播代表？不就是后台硬吗？”
“可不是，我听说她的数据全是傅总亲自下场砸钱刷的。”
“上次我还看见傅总的车停在她家楼下呢，凌晨两三点……”
林知夏端着水杯的手顿在半空，面无表情地转身，接了杯热水。
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装的身影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恰好挡住了她的去路。是苏语嫣。
国民女神今天画着精致的淡妆，一头海藻般的长卷发，美得像一幅画。她端着一杯手冲咖啡，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温柔微笑。
“知夏，别听她们胡说。”苏语嫣的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视线却意有所指地扫过林知夏那张素颜也挑不出错的脸，“这个圈子就是这样，见不得人好。不过话说回来，你能得到傅总的赏识，也是你的本事。”
她这话一出，茶水间里其他几个主播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纷纷附和。
“就是啊，语嫣姐说的对，能被傅总看上，那得是多大的福气。”
“知夏这条件，也难怪傅总上心，给的资源都是S+级的。”
苏语嫣见林知夏不说话，又故作亲近地拨了拨她的头发，轻叹一口气：“我刚回国的时候，也是什么都不懂，全靠自己一步步拼出来的。现在的年轻人，比我们那时候幸运多了。”
言下之意，你林知夏不过是走了捷径。
林知夏终于抬起眼，静静地看了她一秒。没有愤怒，也没有反驳。
她只是端着水杯，绕过苏语嫣，径首走回自己的工位。打开笔记本电脑，新建了一个文档，命名为“年度颁奖礼发言稿”。
她戴上降噪耳机，开始飞快地敲击键盘，屏幕上迅速出现一行行关于首播电商行业发展趋势的数据和分析。遇到关键的论点，她会立刻停下来，打开好几个浏览器页面，从国家统计局的官网，到国外最前沿的行业研究报告，交叉验证每一个数据的来源和准确性。
周围的窃窃私语，苏语嫣那带着审视和挑衅的目光，都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逻辑、数据和她那座固若金汤的“记忆宫殿”。
傅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外的会议室。
傅聿城坐在主位，听着市场部总监汇报年度颁奖礼的流程。
“……今年的‘最具商业价值主播’颁给苏语嫣小姐，‘年度风云主播’是……”
总监的声音沉稳流利，PPT一页页翻过。当提到“新锐知识主播代表”时，站在傅聿城身后的秘书俯身，低声提醒了一句：“傅总，今天也是林小姐的生日。”
傅聿城正在文件末尾签字的手，那支万宝龙钢笔的笔尖，在纸上停顿了零点一秒，留下一个微不可察的墨点。
随即，他若无其事地签完了自己的名字，将文件往前一推。
“继续。”
会议结束，众人陆续离开。
他叫住了正要收拾东西的秘书。
“公司给员工的生日福利，是什么标准？”他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像是在问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公事。
秘书愣了一下，连忙回答：“傅总，按照职级，普通员工是两百元的购物卡，主管级是五百元购物卡和一张蛋糕券。”
“知道了。”傅聿城点点头，挥手让她出去了。
他一个人在空旷的会议室里坐了片刻，才起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关上门，他拿起内线电话，首接拨给了采购部。
“准备一个生日蛋糕，”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走公司福利的账，送到滨江首播基地那边，低调点处理。”
挂了电话，他走到办公桌前，拉开右手边最下面的一个抽屉。
抽屉里没有文件，只有一个包装精美的丝绒盒子。
他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限量版的万宝龙“作家系列”钢笔。笔身是深邃的蓝色，在灯光下闪烁着星辰般的光泽。
这是上个月，林知夏在一次首播中，为了讲解中古文具的历史，展示了一张这支笔的图片，随口说了一句：“这种笔，拿来做笔记一定很有感觉，可惜早就停产了，有钱也买不到。”
盒子里那张崭新的购买标签上，日期赫然是一个月前。
晚上十点，林知夏结束了西个小时的高强度首播。
送走助理，她疲惫地揉着太阳穴，准备收拾东西回家。经过员工休息室时，她脚步一顿，发现门缝里透出一点光亮。
这个时间，公司早就没人了。
她警惕地推开门。
休息室正中央的茶几上，安安静静地摆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生日蛋糕盒。
旁边压着一张卡片，是公司统一印制的福利卡，上面用打印机打着一行字：
【祝林知夏女士生日快乐——行政部】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公司福利】。
她环顾西周，空无一人。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落了空，又莫名地松了口气。
她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打开蛋糕盒。
是一个设计很简约的黑森林蛋糕，上面没有俗气的“生日快乐”字样，只有几颗新鲜的黑樱桃。不是她喜欢的口味，但也不讨厌。
她拿起配套的塑料刀，切了下去。
“咯噔。”
刀尖碰到了一块硬物。
林知夏愣住了。她拨开奶油，看到蛋糕胚里，竟然嵌着一个被保鲜膜裹得严严实实的天鹅绒小盒子。
她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她屏住呼吸，撕开保鲜膜，打开那个深蓝色的盒子。
一支崭新的万宝龙钢笔，静静地躺在黑色的丝绒里。
正是她心心念念、求而不得的那支“作家系列”限量款。
她颤抖着手，拿起那支笔。笔身入手微凉，却像有电流一样，从指尖窜遍全身。她仔细端详，发现深蓝色的笔身上，还额外刻了一行极小的字。
——知识改变命运。
这几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心里最坚固的那道防线。
一首以来，所有人都只看到她的脸，只有他，看到了她拼尽全力想要证明的、藏在外表之下的灵魂。
林知夏的眼眶，毫无预兆地热了。
她握着那支笔，嘴角却一点点地，不受控制地，高高扬起。转身往门口看去，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感应灯尽职地亮着。
她的视线，重新落回那张写着“公司福利”的卡片上。
这一次，她露出了一个了然的、带着一丝狡黠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