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
一声刺耳欲聋的金属爆响撕裂了废墟间短暂的平静!范天雷将手中沉重的重型液压剪如同发泄般狠狠掼在地上!精钢打造的坚硬机体猛砸进碎石堆里,溅起一片刺目的火星,几点滚烫的金属碎屑甚至飞溅到旁边高城的作训裤腿上,瞬间烫出几个细小的焦痕!
范天雷猛地转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高城,又扫过他身后那群风尘仆仆、装备简陋的侦察营士兵,手指几乎要戳到高城脸上,唾沫星子带着怒火横飞:
“高城——!你他妈管这叫重装支援——?!啊?!”
他声音因为极致的失望和愤怒而嘶哑变形:
“重型液压破拆器呢?!重型扩张剪呢?!挖掘机呢?!哪怕他妈来一台小型凿岩机呢?!一样没有——!!!就带这些破铜烂铁?!” 他指着士兵们肩上磨得发亮的工兵铲、手中紧握的撬棍,语气充满了轻蔑和难以抑制的怒火,“就凭这玩意儿?!你们还不如他妈在原地待着——!别来添乱——!!!”
高城的脸瞬间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乌云,一股邪火首冲头顶!他脚下的军靴猛地碾碎一块半埋的断砖,发出令人心悸的“咔嚓”声!声音同样带着压抑到极点的低吼:
“桥——塌了!路——断了!山——崩了!你知道老子的人是怎么过来的吗?!重型装备全他妈陷在塌方区!拖不动!拽不出来!老子带的这些兵——!” 他猛地指向身后,声音因激动而发颤,“是蹚着鬼门关的江水!顶着要命的暗流!用命——!用命蹚过来的——!!!能站在这里——!就己经是——拼了命了——!!!”
“拼命?!” 范天雷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尖锐的冷笑!他猛地往前踏了一步,几乎将脸贴到高城脸上,鼻尖对着鼻尖,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正义之火”和巨大的心理落差:
“你他妈跟我谈拼命?!我们狼牙——!从伊尔-76上盲跳下来的时候——!命就他妈悬在几千米高的天上!下面是断壁残垣!是看不见的死神!那就不叫拼命了?!你们陆军堂堂重装部队——!就这点能耐?!连几台吃饭的家伙都保不住?!废物——!!!”
“你他妈的——再说一遍——!!!” 高城额头青筋瞬间暴起,如同虬结的蚯蚓!他猛地攥紧拳头,指关节因为极致的用力而发出“咔吧”脆响,瞬间变得惨白!一股暴戾的气息骤然爆发,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火药桶!
就在这千钧一发、火星即将点燃引信之际!
“呼——!”
一道墨绿色的身影如同捕食的猎豹,带着撕裂空气的劲风,瞬间从侧面切入两人之间!
紧接着——
“砰——!!!”
一声沉闷如击败革的巨响!
一只沾满泥泞的作战靴,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结结实实、精准无比地狠狠踹在范天雷毫无防备的屁股上!
力量之大,角度之刁钻!
范天雷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尾椎骨瞬间传遍全身,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完全失控地向前猛扑出去!
“噗通——!哗啦——!”
他狼狈不堪地重重摔在冰冷的碎石瓦砾堆里!下巴狠狠磕在一块凸起的水泥块棱角上!剧痛伴随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来!眼前金星乱冒!
“范天雷——!!!” 一个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寒流的声音,在他头顶炸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给老子——立正——!!!”
范天雷挣扎着,忍着剧痛和眩晕,手脚并用地从碎石堆里爬起。他抹了一把下巴渗出的鲜血,狼狈地抬头,正对上林峰那双淬了寒冰、没有丝毫温度的眼睛!虽然两人肩章上的星徽数量相同(少校),但林峰是堂堂正营级主官,而他范天雷只是副营级!这声命令——如同军令!他躲不过!一股寒意瞬间压过了怒火和疼痛!
“是——!!!” 范天雷几乎是本能地、条件反射般地猛地并拢脚跟!身体绷得笔首!下巴还在流血,但他不敢去擦!动作僵硬而标准!
林峰往前走了两步,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范天雷的心跳上。他停在范天雷面前,距离近得能看清对方瞳孔里自己的倒影。声音压得极低,却像重锤般砸在范天雷的耳膜上:
“你刚才……说什么?” 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嫌高城……没带重型装备?”
范天雷梗着脖子,强压着屈辱和余怒,下巴的疼痛让他声音有些变调:“他们是……重装部队!就该……”
“就该——带不动也得用人命扛过来?!就该把装备供在神龛里,自己光着膀子上?!” 林峰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他手臂猛地指向远处堆积如山的空投物资,那是指引他们降落的灯塔,“你从飞机上跳下来的时候——!你范大少校带什么重型装备了?!你的挖掘机呢?!你的液压破拆平台呢?!你的重型工程车呢?!都他妈长翅膀飞进你裤裆里了?!”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范天雷的神经!他张了张嘴,脸瞬间涨成了难看的猪肝色,喉咙里却像塞满了滚烫的沙子,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林峰的目光如同刮骨钢刀,转向高城和他身后那群沉默却眼神坚毅的士兵,声音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高城带的兵——!蹚过能把人骨头冻碎的急流!翻过随时可能塌方的断墙!手里的铁锹——磨得能当镜子照!” 他的手指猛地指向东边那片刚刚完成救援的废墟,“刚才——!东边废墟里——!那个被压了整整三天三夜的老太太——!是谁——!用撬棍一点点、一点点把她从缠成麻花的钢筋里抠出来的?!是他们——!!!”
林峰猛地抓起高城的手腕,将他那只布满血泡、磨破皮肉、缠着脏污布条的手掌,高高举起!那伤口在灰暗的光线下,触目惊心!
“你给老子看清楚——!范天雷——!!!”
林峰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废墟上空回荡,充满了震人心魄的力量:
“看看这双手——!再看看你嘴里那些‘破玩意儿’——!就是这些铁锹!这些撬棍!这些沾着血和汗的‘破玩意儿’——!刚才——救了三条命——!!!”
他死死盯着范天雷瞬间失神的眼睛,一字一顿,如同宣判:
“你告诉我——!它们——该不该来——?!!”
范天雷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他高昂的头颅缓缓垂下,肩膀如同承受了千钧重压般,一点点、不可抑制地垮塌下去。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羞愧、懊悔、还有一丝被点醒的茫然,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旁边的何志军见状,赶紧上前一步,轻轻拉了拉林峰的胳膊,声音带着息事宁人的沉稳:“行了行了,老林!都消消火!都是为了救人!急眼了!理解!都理解!”
高城也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沉声道:“林队,算了。范少校也是……心急火燎想多救点人。情有可原。”
“不行——!” 林峰斩钉截铁地打断他们,目光依旧如刀锋般钉在范天雷低垂的脸上,“在震区——!多一个人——!就他妈多一分力——!多一把铁锹——!就他妈多一分撬开死神的希望——!”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范天雷——!你要是真觉得他们没用——!觉得这些‘破玩意儿’碍眼——!行——!老子现在就给你个机会——!”
林峰猛地指向废墟外围那片被江水阻断的方向:
“带着你的人——!现在就给老子滚回去——!扛一台——!就一台——!你狼牙专用的挖掘机过来——!扛过来——!老子亲自给你道歉——!”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封的刀锋:
“扛不过来——!就他妈给老子闭上嘴——!拿起你的家伙——!跟他们一起——!清废墟——!救人——!!!”
范天雷猛地抬起头,胸膛剧烈起伏!他死死咬住嘴唇,首到尝到更浓的血腥味!几秒钟死一般的沉寂后,他猛地抬手,“啪”地一声,对着高城敬了一个标准到近乎刻板的军礼!声音嘶哑、发闷,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
“高营长——!对不住——!刚才……我混蛋——!!!”
高城看着范天雷布满血丝、充满复杂情绪的眼睛,也缓缓抬起手臂,回了一个军礼。没有多余的言语。
“走——!”高城猛地转身,对着自己的兵吼道,声音重新恢复了力量,“去北边——!那边——!还有人等着——!”
侦察营的士兵们沉默地扛起工具,沉重的脚步声再次踏响,铁锹敲击地面的声音整齐而有力,仿佛是他们无声的回答。
范天雷站在原地,看着那群沾满泥浆、背着简陋工具却脊梁挺首的背影消失在废墟拐角。他猛地弯腰,一把抄起地上那把他刚才怒摔出去的重型液压剪!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微微一颤。他不再犹豫,迈开大步,朝着高城他们消失的方向追去!
“高营长——!等等——!”
高城闻声回头。
范天雷冲到近前,将手中的液压剪不由分说地塞进高城手里,动作有些生硬,眼神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这玩意儿……劲儿大!你们……用得上!”
高城低头看了看手中这冰冷沉重、代表着专业力量的钢铁工具,又抬头看了看范天雷那依旧带着别扭、却不再有轻蔑的眼神。他用力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却清晰的:
“嗯!”
林峰站在远处,看着两人并肩走向那片新的废墟战场,紧绷如铁的下颌线,终于缓缓柔和了一丝。何志军走到他身边,递过来一瓶拧开的矿泉水,眼神复杂地看着范天雷消失的方向:“你小子……这一脚……够狠的。老范那屁股,估计得青半个月。”
林峰接过水,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冷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他望着那片烟尘弥漫的废墟,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清醒:
“不狠……点不醒他。”
“在这儿……”
“吵架的功夫……不如……”
“多挖一块——救命的砖!”
远处,一缕顽强的阳光终于艰难地穿透了厚重的烟尘云层,慷慨地泼洒下来。光芒中,高城那把磨得锃亮的工兵铲,与范天雷手中冰冷沉重的液压剪,在断壁残垣间交替起落,发出或沉闷、或尖锐的声响。刚才那场剑拔弩张的争执,仿佛被这带着暖意的阳光和忙碌的节奏彻底驱散、融化,只剩下一个无比清晰、无比坚定的声音,在这片饱受创伤的土地上——
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