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呵，终究还是被你发现了，本想留你一命，也算全了我与书语的父女情分，可惜啊，要怪就怪你太聪明了。＂
五十多岁的赵顺德眼角堆叠的皱纹里藏着阴鸷，浑浊眼珠扫过眼前的女子。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的？"她语调淡然，仿佛方才的失态从未发生过。
"柔儿早料到你定是借病返京查探真相。"他轻抚剑柄，唇角微扬，"不过给守城士卒塞了几两银子罢了。"
＂为什么！?他们明明都是你的女儿，就算你不喜欢我娘，又何必如此残忍的杀害她，她当时己经怀孕了啊！＂
江晚璃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来，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在自己有记忆以来，他与外祖母来过几次丞相府，记忆中的他总是温和慈爱。
＂"呵，我这些年好吃好喝地栽培她，将她养大。可自从她嫁入相府，赵家的生意便一落千丈。
我三番五次去求她相助，她却摆起相府夫人的架子，每次都只拿些碎银子打发我，说什么'相爷正值仕途关键，银钱都用在打点人脉上了'。＂
他冷笑一声，大手胡乱的抹去脸上的雨水，＂家道中落，柔儿的婚事屡遭奚落。昔日阳城显赫的赵家，如今竟如过街老鼠般见不得光。所幸柔儿机敏，想出一条妙计。
她佯装重病，将那白眼狼骗回府中，本欲将其扣下。如此，柔儿便可李代桃僵，顶替她入相府。这般谋划，定能助我赵家东山再起。＂
＂若她乖乖听话，本可以让她衣食无忧生下孩子，只要不去打扰柔儿的生活。都怪她不知好歹，非要闹着离开……"
他嗓音沙哑，“柔儿只能趁她不注意时，从背后勒住她。起初她还拼命挣扎……"
话音凝滞，浑浊的瞳孔微微颤动，后来她娘上前按住那双乱抓的手，就……就再也不动了……"
泛黄的眼白渐渐洇出红丝，那截枯瘦的脖颈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江晚璃痛苦的摇着头，浑身发抖，雨水混着泪水在脸上蜿蜒成河，"就为了钱?"声音支离破碎。
"你们竟然把她杀了?你们的亲生女儿，当时的她还怀着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死得那么悄无声息，连个为她哭的人都没有。"她突然歇斯底里，"那是血脉至亲啊！你们怎么……怎么狠得下心?"最后几个字哽在喉头，化作一声呜咽。
＂我没有选择，赵家不能在我这一代毁掉。＂他看着眼前的女子的脸貌，几乎和记忆中赵书语的脸重合。
他闭上眼睛，嘴中呢喃＂阿语，别怪爹爹。＂
再睁眼时，眼中己无情感，只剩杀意。
＂杀了她。＂随着一声厉喝，众人如狼似虎地扑来。江晚璃虽手上有些力气，奈何双拳难敌西手。
暴雨裹挟着冰碴般的雨珠砸在泥土上。浑身湿透的江晚璃跌坐在地上，发梢滴落的水珠与额角伤口渗出的血混在一起，在苍白的脸颊上蜿蜒出猩红的轨迹。
她死死攥着染血的匕首，赵顺德狞笑一声，皮鞋重重踩进积水，溅起的水花扑在她沾满泥浆的裙摆上。
强撑着发麻的双腿站起来，被砍伤的右臂传来钻心的剧痛，温热的鲜血顺着袖口不断涌出，将攥着匕首的手掌浸得黏腻。
暴雨冲刷着身上的血腥气，她视线因失血而逐渐模糊。
就在赵顺德的刀锋即将落下的瞬间，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出现，女暗卫落地无声，腰间软剑出鞘时只带起一声清越龙吟。
她身形飘忽不定，剑锋所指之处，飞溅的血珠与雨幕碰撞，那些人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便被凌厉的剑招洞穿咽喉、刺穿心脏。
赵顺德踉跄着后退几步，胸口被重重一踢，整个人摔出几米远。他捂着胸口蜷缩成团，脸上血色尽褪，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只有额角暴起的青筋暴露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别杀他！＂江晚璃出声阻止。
女子刀锋快速回转，与赵顺德的瞳孔擦过。
江晚璃跌跌撞撞的走过来，看着那人求饶的模样，＂晚璃，饶过外祖父，求求你了。＂
＂说！＂江晚璃拽起他的衣领，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拖着人到坟口。
＂说什么?＂
＂说你错了，说你对不起我的母亲，对不起我那未出世的弟弟！＂她疯狂的嘶吼，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擦出血痕。
＂外孙，祖父错了，书语啊！爹爹错了，你原谅爹爹好不好，你在天有灵，让晚璃放过我，我以后一定每年都……＂
话音未落，他的脖颈喷一凉，温热的鲜血喷溅在冰冷的雨水中，很快便被冲刷殆尽，整个人掉进坟里的棺材旁，死不瞑目。
一旁女子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冷艳而凌厉的面容，眸中寒意尚未褪去，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江小姐。”她的声音低沉而清冷。
＂烦请姑娘给我一些时间。＂江晚璃声音没有一丝感情，她知道来人定是谢时瑾派来的。
她己经没有母亲了，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保护她，况且还是这种还是有这种身手的女子。
烬予收起刀剑。消失在雨中。
江晚璃麻木的捡起地上带血的斧头，跳入坟坑，再上来时，手上提着赵顺德的头颅。
头颅被扔在地上滚了几圈，江晚璃将棺材盖好，铁锨铲起的新土簌簌落下，渐渐填平那道撕裂的沟壑。
她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额头上全是石子和泥泞。
＂母亲，弟弟，就让他永远投不了胎，生生世世向你们忏悔吧。晚璃以后每年都回来看你们。＂
她起身扯起头颅上的杂发，望着东北方向，嘴角勾起嗜血的笑容。
赵家。
王氏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看着外面倾盆大雨，久久未等到回来的赵顺德，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只是杀一个丫头片子而己，用得着花这么长的时间吗?
这个大宅子是柔儿不久前才为他们置办的，还未来得及买丫鬟小厮，若是发生什么变故，她一个妇人如何脱得了身。
＂许是事情己经办成，请人喝酒去了。＂她停下脚步，坐在大厅的椅子上，想到几十个大男人拿着家伙事离开，心安了不少。
紧绷的背脊终于贴上椅背，攥了一夜的拳头慢慢松开。
眼皮越来越沉，连烛火跳动的光影都变得模糊，终究是撑不住，歪着头坠入了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