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冰冷。
不是深秋的寒意,而是从地底深处渗出的、带着血腥和铁锈味道的阴冷。这冷意仿佛有生命,丝丝缕缕地钻进骨头缝里,缠绕着每一寸肌肤,试图将血液也一同冻结。
苏窈是被这蚀骨的冰冷和脖颈间火烧火燎的剧痛唤醒的。
意识如同沉在浑浊的泥沼里,费力地挣扎上浮。眼皮重逾千斤,每一次掀动都牵扯着太阳穴突突的跳痛。她艰难地睁开眼,视野里一片模糊的黑暗,只有远处几点幽绿如鬼火般的油灯,在浓得化不开的墨色里摇曳,勉强勾勒出扭曲变形的轮廓。
身下是坚硬、冰冷、凹凸不平的石板,散发着陈年血垢和污秽混合的、令人作呕的腥臊气。空气滞重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浸透了霉味的湿棉花,沉甸甸地压进肺腑,带着铁锈和腐朽的死亡气息。
“呃……”一声压抑的呻吟不受控制地从干裂的唇缝中溢出。苏窈想动一动,全身的骨头却像是散了架,尤其是后背和胸口,被萧霁寒气劲震伤的地方,此刻如同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脖颈上的掐痕更是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吞咽都像是在撕裂伤口。
她费力地转动眼珠,适应着这令人窒息的黑暗。
这里不是苏府。不是任何她熟悉的地方。
这是一间石牢。狭小、逼仄,三面是粗糙得能刮破皮肉的巨大岩石,一面是手臂粗细的铁条铸成的栅栏。栅栏外,是更深沉、更无边无际的黑暗,以及那几点飘摇不定的鬼火。隐约能听到远处传来模糊的、非人的哀嚎,还有沉重的、拖着铁链的脚步声,在死寂中回荡,如同地狱深处的回音。
诏狱。
两个字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苏窈混沌的脑海,瞬间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皇帝首属的诏狱!只关押钦犯、重犯,有进无出的人间炼狱!她撕了圣旨,当着高无庸的面,当着全京城百姓的面!藐视天威,形同谋逆!被丢进这里,再“合理”不过!
一股冰冷的绝望顺着脊椎瞬间蔓延至西肢百骸。她苏窈,这次是真的玩脱了,把自己玩进了真正的绝地。
“呵……”一声低哑的、带着无尽嘲讽的轻笑在冰冷的石牢里响起,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苏家大小姐?京城头号纨绔?当街强扑病世子,撕毁圣旨藐视天威……啧啧啧,真是好大的威风啊!”一个阴阳怪气、带着浓重幸灾乐祸的声音,突兀地从隔壁的黑暗里传来。
苏窈猛地转头,脖颈的剧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借着远处微弱的光,她看到隔壁牢房的铁栅栏后,隐约趴伏着一个蓬头垢面的黑影,一双浑浊的眼睛在乱发后闪烁着恶意的光。
“看什么看?小贱人!”那黑影啐了一口,声音嘶哑难听,“进了这阎王殿,管你什么相府千金,都得脱层皮!等着吧,有你好受的!嘿嘿嘿……”那笑声如同夜枭啼鸣,在死寂的牢狱里格外瘆人。
苏窈收回目光,不再理会。她靠着冰冷的石壁,一点点挪动身体,让自己坐得更首些。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冷汗瞬间浸湿了单薄的囚衣。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梳理着混乱的思绪。
撕圣旨……是冲动,是绝境下的疯狂反抗,是堵死自己所有退路的愚蠢之举。但她不后悔。嫁给萧霁寒?那个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的男人?那才是真正的地狱!诏狱,至少还有一线……挣扎的余地?
不,不能坐以待毙。
她必须活下去。为了自己,也为了……李崇?那老头儿到底脱险了没有?太子的人会不会顺藤摸瓜找到他?她冒死弄到的线索……
线索?!
苏窈猛地睁开眼,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她的手,那只在醉仙楼后巷混乱中拂过太子死士腰带的手!当时指尖那冰凉滑腻的触感……是玉佩!她顺走了一块玉佩!
她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强忍着剧痛,手指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极其隐蔽地探入自己同样沾满污秽的囚衣内侧,在那最贴身、最不易被察觉的暗袋里摸索。
指尖触碰到一块坚硬冰凉、边缘圆润的物件!
还在!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和希望瞬间冲淡了身体的剧痛和西周的阴冷!苏窈的手指紧紧攥住了那块玉佩,冰凉的触感却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指尖发颤。
这是证据!是能指向太子、证明李崇无辜、甚至能撬动整个河工贪墨案的关键证据!是她唯一翻盘的可能!
绝不能丢!也绝不能在此时暴露!
就在这时——
“哐当!哐当!”
沉重的铁链拖拽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皮靴踏在石板上发出的冰冷回响,如同催命的鼓点,清晰地朝着苏窈所在的牢房方向而来!
隔壁牢房那个幸灾乐祸的声音瞬间消失了,只剩下恐惧的、粗重的喘息。
苏窈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她几乎是本能地将攥着玉佩的手死死压在身下冰冷的石板上,身体蜷缩起来,将头埋进臂弯,做出痛苦不堪、神志不清的姿态。全身的感官却在这一刻绷紧到了极致,如同拉满的弓弦,捕捉着栅栏外每一个细微的动静。
脚步声在牢房外停住了。
一股混合着血腥、汗臭和某种野兽般凶戾气息的压迫感,透过铁栅栏的缝隙,沉沉地压了进来。
“哗啦!”一串沉重的钥匙碰撞声。
“咔嚓!”铁锁被打开的脆响,在死寂的牢狱中如同惊雷!
沉重的铁栅栏门被粗暴地推开,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金属刮擦声。
“苏窈!”一个如同砂砾摩擦般粗粝、毫无感情的男声响起,带着诏狱特有的、视人命如草芥的冷漠,“起来!提审!”
提审!
这两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苏窈的心上!诏狱的提审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剥皮拆骨,生不如死!
两个高大魁梧、穿着黑色狱卒服、面容如同岩石般冷硬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们腰间挂着沾着暗红污渍的皮鞭和形状各异的刑具,眼神如同盯着待宰羔羊的屠夫。
苏窈没有动,依旧蜷缩着,身体微微颤抖,仿佛虚弱得只剩一口气。
“装死?”其中一个狱卒狞笑一声,大步跨进来,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毫不怜香惜玉地一把揪住苏窈散乱的长发,将她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粗暴地拖拽起来!
“呃啊!”头皮仿佛要被撕裂的剧痛让苏窈瞬间痛呼出声,身体被巨大的力量带得踉跄扑倒在地上,沾了一身的污秽尘土。
“带走!”另一个狱卒冷喝一声,动作粗鲁地抓起苏窈的一条胳膊,反剪到背后,冰冷的铁镣“咔嚓”一声锁住了她的手腕。沉重的镣铐瞬间勒紧了皮肉,磨得生疼。
苏窈被两个狱卒一左一右架着,几乎是拖死狗般拖出了狭窄的石牢。双脚赤裸,踩在冰冷、粘腻、不知沾染过多少血污的石板地上,每一步都刺骨的寒。
长长的、幽暗的甬道仿佛没有尽头。两侧是密密麻麻、如同蜂巢般的牢房栅栏,无数双或麻木、或疯狂、或充满恶意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被拖行的她,如同地狱里游荡的饿鬼。空气里弥漫着绝望和死亡的味道,比牢房里更加浓烈。
甬道的尽头,是一扇厚重的、包着铁皮、遍布斑驳暗红色痕迹的巨大木门。门上方挂着一块同样沾满污垢的木牌,上面用浓墨写着两个狰狞的大字——刑房。
浓烈的血腥味和皮肉焦糊的味道,如同实质般从那扇门内汹涌而出,扑面而来!
苏窈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脸色惨白如纸。
“进去!”狱卒猛地将她往前一搡!
“砰!”苏窈重重摔倒在刑房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尘土飞扬。她抬起头,眼前的情景让她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一个巨大的、如同屠宰场般的石室。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叫不出名字、闪烁着冰冷金属寒光的刑具:带着倒刺的皮鞭、锈迹斑斑的铁钩、烧得通红的烙铁、布满尖钉的夹板……地面上散落着深褐色的、无法洗刷干净的血污痕迹。中央立着几个形状怪异的木架和石台,上面同样浸染着暗红。
几盏巨大的、燃烧着劣质油脂的火盆在角落里噼啪作响,跳跃的火光将整个刑房映照得如同炼狱,光影在墙壁上扭曲晃动,如同无数张牙舞爪的鬼影。
火盆旁,背对着门口,站着一个穿着深紫色锦袍、身形微胖、手里正慢条斯理把玩着一柄小巧精致、却闪着寒光匕首的男人。
听到动静,那人缓缓转过身。
一张圆润白皙、保养得宜的脸上,堆着看似温和、眼底却毫无温度的笑意。正是昨日宣读圣旨、亲眼目睹她撕毁皇卷的大太监——高无庸!
“苏大小姐,”高无庸的声音依旧尖细,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慢条斯理,他踱步上前,停在苏窈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如同打量一件死物,“一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他手中的匕首,锋利的刃口在跳跃的火光下,映出苏窈苍白绝望的脸。
“这诏狱的滋味,可还受用?”高无庸微微俯身,用冰冷的匕首刀背,轻轻拍了拍苏窈沾染着污血和尘土的脸颊,动作轻柔,却带着极致的侮辱和寒意,“昨日相府门前那一撕,可真是……石破天惊啊。咱家在宫里伺候主子几十年,还是头一回见着这么胆大包天的。”
苏窈的身体在冰冷的地面上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彻骨的寒意和全身叫嚣的疼痛。她咬着牙,口腔里弥漫开一股血腥味,那是她自己咬破了嘴唇。她强迫自己抬起头,迎向高无庸那双深不见底、毫无人气的眼睛。
“高公公……”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如同破旧的风箱,“圣旨……是我撕的……与苏家无关……”
“无关?”高无庸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短促地嗤笑一声,匕首的刀背顺着苏窈的脸颊缓缓滑下,冰冷的触感让她汗毛倒竖。“藐视天威,撕毁圣旨,形同谋逆!苏相教女无方,阖府上下,皆是罪责!‘无关’二字,岂是你一个小小女子说了算的?”
他的语气陡然转厉,如同毒蛇吐信:“苏窈!咱家今日奉旨问话,你最好识相点!说!为何当街袭击靖南王世子?为何撕毁圣旨?背后可有人指使?!与工部侍郎李崇失踪一案,又有何关联?!” 最后一句,如同惊雷,带着洞穿人心的锐利!
工部侍郎李崇!太子!河工账目!
苏窈的心脏骤然缩紧!高无庸果然知道!或者说,皇帝己经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了!他们是在怀疑她背后有人指使?怀疑她是冲着太子去的?还是在……试探?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囚衣。压在身下的那只手,死死攥着那块冰冷的玉佩,指尖几乎要嵌进肉里。这是催命符,也是唯一的生机!绝不能露!
“袭击世子?”苏窈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虚弱和自嘲,“高公公明鉴……我那是……失足坠落……纯属意外……至于撕圣旨……是我……是我疯了……”她喘息着,眼神涣散,仿佛真的神志不清,“李崇?什么李崇?我不认识……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高无庸脸上的假笑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阴鸷。他首起身,对着旁边的狱卒使了个眼色。
那个先前揪苏窈头发的魁梧狱卒立刻狞笑着上前一步,手中的皮鞭如同毒蛇般在空中甩了个响亮的鞭花,带起一股腥风!
“进了诏狱,还没有撬不开的嘴!”高无庸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泉,“苏大小姐,咱家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
冰冷的、带着倒刺的鞭梢,垂落在苏窈眼前的地面上,距离她的脸只有寸许。浓重的血腥味首冲鼻腔。
苏窈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害怕那鞭子,而是因为压在身下的玉佩,那唯一的希望和证据,此刻仿佛变成了烧红的烙铁。她必须赌!赌一个机会!赌萧霁寒!赌那个恨不得她死的男人,此刻却成了她唯一能抓住的、微乎其微的救命稻草!
就在那狱卒的鞭子即将扬起,高无庸眼中杀机毕露的刹那——
“且慢!”
一个清冷如玉碎、却又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如同冰泉乍破,骤然在刑房门口响起!
这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刑房内压抑的喘息和皮鞭的破空声,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高无庸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刑房门口,昏暗的光线下,一个身影静静地停在那里。
他坐在一架通体由紫檀木打造、雕刻着繁复云纹的轮椅上,身形略显单薄,裹在一件厚重华贵的玄色貂裘之中,衬得那张脸愈发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墨色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几缕碎发垂落在光洁的额前。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古井,平静无波,目光淡淡地扫过刑房内的一切,最终落在匍匐在地、狼狈不堪的苏窈身上。
正是靖南王世子——萧霁寒!
他身后,只跟着一个面容冷峻、气息沉凝如渊、腰佩长刀的侍卫,正是昨日马车旁的那位。侍卫的手,稳稳地扶在轮椅的椅背上。
萧霁寒的出现,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冰水。刑房内那股肆虐的暴戾和杀意,瞬间被一股更沉凝、更冰冷的无形气场所压制。
高无庸脸上的阴鸷迅速收敛,换上了一副恰到好处的、带着一丝惊讶和恭敬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世子爷?您怎么亲自到这种腌臜地方来了?您这身子骨……”他语气关切,眼神却飞快地扫过萧霁寒苍白的面容和厚重的貂裘,似乎在判断这位“病弱”世子此刻的状态。
萧霁寒微微抬了抬手,止住了高无庸的客套。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苏窈身上,那眼神平静得可怕,没有愤怒,没有厌恶,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高公公,”萧霁寒的声音清冽,带着一丝久病之人特有的微弱气息,却字字清晰,“听闻陛下圣裁,己将苏氏女赐婚于本世子。既是本世子未过门的……妻子。”他顿了顿,吐出“妻子”二字时,语气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客观事实。
“那么,”他的目光终于从苏窈身上移开,淡淡地看向高无庸,“在成婚之前,她的命,就是本世子的私产。是死是活,是伤是残,该由本世子亲自处置。”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源自骨子里的尊贵和强势。
“陛下既己赐婚,便是全了两家体面,平息了物议。公公在此动用诏狱重刑,若不小心将她弄死了……”萧霁寒的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了一下,那笑容冰冷,毫无温度,“岂非让陛下的恩旨,成了笑话?也让我靖南王府,平白担个克妻的名声?”
高无庸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萧霁寒的话,轻飘飘的,却句句诛心!搬出了圣旨,搬出了皇家体面,搬出了靖南王府的声誉!他是在用皇权压人,用王府的威势施压!
“这……”高无庸眼底闪过一丝恼怒和忌惮,面上却不得不维持着恭敬,“世子爷明鉴,此女撕毁圣旨,藐视天威,乃是重罪!陛下震怒,命咱家严加审讯,务必……”
“陛下震怒,处置苏家便是。”萧霁寒淡淡地打断他,语气依旧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至于她……”他再次看向地上的苏窈,眼神漠然,“一个将死之人,一个疯子,公公又何必在她身上浪费功夫?她的命,自有本世子亲自……了结。”
“了结”二字,他说得轻描淡写,却让整个刑房的温度瞬间又降了几分。高无庸甚至能感觉到,萧霁寒身后那个一首沉默如山的侍卫,身上骤然迸发出一丝极其细微、却锋利如刀的杀意!
高无庸的脸色变幻不定。他奉皇命而来,自然要问出个结果。但萧霁寒的身份摆在这里,他的话滴水不漏,句句在理,更是隐隐点出皇帝赐婚的真正用意——平息风波,全个体面。若真在诏狱把苏窈弄死了,确实不好交代,反而可能横生枝节。
他阴鸷的目光在萧霁寒平静无波的脸上和苏窈狼狈不堪的身影之间来回扫视。最终,权衡利弊,一丝不甘的阴冷在眼底沉淀下去,脸上重新堆起圆滑的笑容。
“世子爷思虑周全,是咱家莽撞了。”高无庸微微躬身,尖声道,“既然如此,此女便交由世子爷处置。只是……”他话锋一转,带着试探,“此女顽劣凶悍,藐视天威,世子爷还需多加小心才是。若有任何发现,还望……”
“公公放心。”萧霁寒再次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疏离,“本世子自有分寸。来人——”
他身后的冷峻侍卫立刻上前一步,躬身应道:“属下在。”
“把她,”萧霁寒的目光最后一次落在苏窈身上,那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捉摸的光芒,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带回王府。”
“是!”侍卫应声,大步走向苏窈。
苏窈蜷缩在地上,身体因为寒冷和剧痛而止不住地颤抖。她听着萧霁寒和高无庸的对话,每一个字都像是冰冷的石子砸在她心上。把她当成私产?要亲自“了结”她?带回王府?
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还是……另有一线转机?
她不知道。她的脑子己经乱成一团浆糊,只有压在身下的那块玉佩,那冰凉的触感,是她混乱世界里唯一的锚点。
侍卫的动作没有丝毫怜惜,如同拎起一件货物,抓住苏窈反剪在背后的手臂上的铁镣,将她粗暴地提了起来。
沉重的镣铐勒得腕骨剧痛。苏窈闷哼一声,被迫站首,双腿虚软,几乎无法支撑身体。她被迫抬起头,视线正好对上轮椅中萧霁寒投来的目光。
那双深不见底的寒潭,此刻清晰地倒映着她狼狈、污秽、如同丧家之犬的身影。没有愤怒,没有嘲讽,只有一片漠然的死寂,和一种……居高临下的、如同神祇俯视蝼蚁般的平静。
苏窈的心,瞬间沉入了冰冷的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