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晚猛地将肩头那件深青披风用力一掀!厚重粗糙的药气布匹裹挟着她整个人,如同一片深青色的煞云,不退反进!
袖中冰硬的铁箸尖如毒蛇之信,悄然上挑至格斗角度!
就在林晚晚即将与那几只粗蛮大手正面碰撞的刹那——
“嗤!”
破空之声凄厉锐利,恍若死神的叹息,毫无征兆地在凝滞的空气中骤然响起!
一痕冷白!比晨曦更刺眼,比闪电更阴诡!撕裂凝固的晨光!瞬间横贯在那几只手与林晚晚之间!
噗!噗!噗!
利刃入肉的沉闷钝响接连炸开,如同湿布撕裂!
血雾霎时喷溅!
最前伸手去抓林晚晚右臂的健壮家丁猛地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捂着自己伸出的手腕如同被滚油烫过般疯狂甩动!他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贯穿掌背的血洞!鲜红的血液顺着冰冷的铁箭头向下滴落!另外两人也几乎在同时捂腿暴退!每人小腿外侧都赫然洞穿了一个咕嘟冒血的血窟窿!
一枚造型奇诡、三棱带倒钩、铁水淬炼得白森森的箭镞,深深钉入林晚晚身前一步远的青石地砖缝隙,尾羽犹在嗡嗡震动!箭头之上,赫然串着三片刚刚从不同家丁身上撕下的、血淋淋的碎布片!
所有人动作骤然僵死!惊骇的目光骇然射向冷箭射来的方向——春熙院主屋那扇紧闭的、此刻却被一支细长弩箭洞穿了窗棂纸格的黑魆魆窗口!
血!惨叫!那支箭!
死寂的院落内只剩下三个中箭家丁压抑到极致、破风箱般的粗喘与哀嚎。
林晚晚猛地抬首,目光穿透人群缝隙,死死锁向那支冰冷的箭镞。
箭头惨白无光,三棱倒钩狰狞如活物。一股极其细微、却异常熟悉的冷铁气息缠绕其上——那味道,和昨夜栖梧院破败耳房中,凌风死死攥住的那药瓶口、层层包裹的腥污黑布下所渗出的某种如铁锈般沉滞的焦苦气味,如出一辙!
那药……是凌风的?!这支冷箭难道是他?!
不!那方向是春熙院正房!昨夜那场破窗的闹剧之后,沈熠绝不可能还在那里!只可能是……有人潜入!!
念头电闪!就在下一瞬!
一股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遥远深坑、断断续续、时有时无、被某种强大的意志力强行拉扯控制着的气流声,极其突兀地钻进了林晚晚的耳廓!
“唔……嗬……”那声音极其低微,如同垂死之人艰难吞咽着破碎血肉,强行挤出的绝望残喘。却带着一种如同烧灼过的金属般刺耳冰冷的质感!
声源来自——
地上!那个被两个壮仆架着、此刻己彻底抽搐、涎水带血淌了半身的崔嬷嬷腰间!
一枚用磨砂哑黑牛皮包裹,只露出一角冰冷金属微光的特制扁平哨笛!正死死卡在其剧烈抽搐痉挛的身体与压服她的家丁手臂之间!
是它在响?!它竟能发出如此诡异的声音?!像是……活物?!
昨夜栖梧院中,玄铁扳指那清晰的“辣死他”、“路引走”的诅咒之声……与此刻这哨笛发出的垂死残喘……两种声音的性质如此接近!难道……出自同一种令人发指的秘术?!
林晚晚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就在这死寂僵持的当口!一支冷箭洞穿了林晚晚的右臂!
幽篁水榭深处吹来的风,像是刚从棺材里刮出来的,带着一股沉滞阴湿的腐败水汽,首往人骨头缝里钻。青灰色的石柱林立在幽暗水面之上,曲折回廊狭窄逼仄,连空气都吸饱了冤魂的喟叹,浓稠得化不开。
林晚晚被两个一身皂青劲装、脸上刻板如泥塑的仆妇左右夹着,几乎是拖拽着在这蜿蜒的回廊中穿行。深青粗布披风厚重的药气裹着她,如同裹着一具行尸。仆妇钳着她臂膀的手指力道极大,指节嵌入皮肉的痛楚清晰分明。可她全然不觉,所有的感官都凝滞在那两个仆妇颈后渗出的、一丝丝熟悉又令人作呕的气息上。
——浓烈到发腻的清雅兰香。
那香气如同淬了毒的胭脂,被幽篁水榭的阴风一激,顽固地贴在那两个仆妇粗糙的棉布后领口处。是王妃正院清辉堂小佛堂常年熏染的、只有王妃心腹之人才配沾染的味道。这香气,昨夜在栖梧院那片废墟般的气息里如针尖般刺过她记忆的角落,此刻浓烈得如同撕开的毒囊。
引路婆子手里那盏气死风灯昏黄的光晕,只在脚下的青砖上投下小小一团浑浊的、跳跃不定的圈。如同踩在随时会沉没的浮冰上。视线所及,只有前方水榭回廊尽头那扇愈发迫近的、紧闭的沉重包铁木门。门头悬挂着一方不知年岁的旧匾,墨漆剥落,只剩“幽玄”两个残字,如同恶兽张开的獠牙。
门轴刺耳的吱嘎声中,巨大的铁门向内开启。
一股混合着浓郁草药、陈年血腥气、以及某种类似腐朽内脏的淡淡腥甜味道,如同沉睡了百年的墓穴突然被挖开,裹着寒风迎面扑来!
门内是一个阔大得异乎寻常的石砌洞窟。惨白的光从高高的穹顶之上某几处狭窄的通风孔漏下,如同几道利刃刺破深池。水声滴答在空旷中回响不绝,更显得洞窟深处那层层叠叠、如同黑色巨茧般的牢房铁栅栏,像是某种沉睡怪物的内脏。
两名面色惨白、眼神空洞得没有一丝活人气息的内刑婆子,无声无息地从门后阴影里迎了出来。她们的脸在青灰石壁背景下,如同两具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石俑。
引路婆子将气死风灯随手挂在一处生满铜绿的壁灯钩上,干瘪的嘴唇掀起,对迎上来的内刑婆子吐出几个短促、冰冷、如铁锤砸钉的字:“世子妃带到。清辉堂吩咐,‘规矩’问话,先候着。”
内刑婆子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略微退后一步,让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那如同冰锥般的目光却越过引路婆子,死死钉在了林晚晚身上,带着一种打量祭品般的死寂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