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晏川站在浴室里,热水从头顶浇下,雾气蒸腾,模糊了镜面。
他单手撑在瓷砖上,水珠顺着紧绷的脊背滚落,像某种野兽的皮毛上滑落的汗。他的身体线条凌厉而充满攻击性,肩胛骨像两片锋利的刀刃,腰腹肌肉紧实,每一寸都带着灼人的热度。
——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危险又耀眼。
他闭着眼,脑海里却莫名其妙浮现出沈昭的样子。
她安静地趴在桌上睡觉的样子,她温温和和说“再见”的样子,她低头踢路边小石子的样子……
“操。”
靳晏川猛地睁开眼,一拳砸在瓷砖上,指节泛红。
——他居然在想她?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象了一下,如果她和他谈恋爱……
“妈的,有病。”他低声骂了一句,抬手关掉水龙头。
浴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水滴落地的声音。
他扯过毛巾胡乱擦了擦头发,走出浴室,随手拿起床上的烟盒,抽出一根点燃。
烟雾缭绕间,他盯着窗外的夜色,眼神晦暗不明。
沈昭坐在窗边,手里捧着一杯热茶。
茶香氤氲,她却没什么心思喝,只是盯着杯子里漂浮的茶叶发呆。
半晌,她放下茶杯,从抽屉里摸出一包百乐双爆,熟练地点燃。
葡萄的甜腻在口腔里炸开,她缓缓吐出一口烟圈,目光落在桌上的相框上——那是她小时候和父母的合影。
照片里的三个人都在笑,看起来幸福得刺眼。
沈昭盯着看了几秒,突然伸手把相框扣在桌上。
——恶心。
她厌恶地皱起眉,却又无法控制地想起父母离婚时的场景。
“昭昭,爸爸以后会常来看你的。”
“妈妈只是暂时离开,你乖一点……”
谎言。全是谎言。
她猛吸了一口烟,指尖微微发抖。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明明己经不在乎了,却还是会因为回忆而烦躁。
——她更讨厌的是,她居然会羡慕林颖嫣。
那个总是笑得明媚的女生,像个小太阳一样,毫无阴霾。
沈昭掐灭烟,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
——她很喜欢林颖嫣,喜欢她的阳光,喜欢她毫无顾忌的大笑,甚至喜欢她偶尔的任性。
——可她永远无法成为那样的人
夜色渐深。
靳晏川站在阳台上,指尖的烟己经燃到尽头。
他盯着远处的灯火,脑海里又浮现出沈昭的脸。
——她看起来那么安静,像一块冰,可她的眼睛里却藏着某种他看不懂的东西。
——矛盾又吸引人。
他烦躁地掐灭烟,转身回屋。
——算了,想那么多干嘛。
——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清晨六点西十分,校门口的煎饼摊刚支起来不久。沈昭站在队列第三个,校服外套被晨露染得微微发潮。她盯着铁板上滋滋作响的面糊,轻声对摊主说:"两份,一份加双蛋不要辣,一份正常。"
七点二十分,林颖嫣打着哈欠走进教室时,发现桌上摆着用牛皮纸包好的煎饼果子,还冒着热气。包装纸上用马克笔画了颗小小的葡萄。
"宝宝!"林颖嫣扑过去搂住沈昭的脖子,"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饭?"她身上还带着清晨橙花的香水味。
沈昭耳尖微红,把吸管插进豆浆杯:"猜的。"
许熠从前门进来时,正好看见林颖嫣蹭在沈昭肩头咬煎饼的样子。他停在过道里,手指无意识地着书包带。阳光穿过玻璃窗,把三人笼在淡金色的光晕里。
早读课过半,后门被猛地踹开。靳晏川拎着校服外套晃进来,发梢还滴着水。他随手把湿漉漉的背包甩在桌上,溅起几滴水珠落在沈昭正在写的笔记上。
"借过。"他屈指敲了敲沈昭的桌沿。
沈昭抬头,看见他锁骨上未擦干的水迹顺着胸膛滑进衣领。她默默把椅子往前挪了半寸,却在低头时发现他球鞋上沾着新鲜的泥点——像是翻墙时蹭的。
靳晏川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自己脏了的鞋尖,突然俯身:"好看吗?"
沈昭的钢笔在纸上划出长长一道线。她平静地合上笔记本:"明天注意。"
物理老师正在黑板上推导电磁感应公式,粉笔灰雪花般簌簌落下。沈昭的笔记停在第七行,笔尖悬在纸面上方三毫米处。她的视线越过课本,落在右前方第三排:
——林颖嫣正偷偷给许熠传纸条,酒红色发尾扫过桌沿;
——学习委员在课本掩护下刷手机,拇指滑动频率暴露了是在看小说啊
——窗边戴眼镜的男生每隔五分钟就要推一下镜架 笑到我了
"啪!"
后排突然传来手机砸在桌上的声响。沈昭微微侧头,看见靳晏川把熄屏的手机甩给许熠,用口型说了句"垃圾队友"。他后仰靠在椅背上时,校服领口歪斜着露出半截锁骨,上面有道新鲜的擦伤。
物理老师突然转身:"第三题,靳晏川回答。"
全班安静得出奇。沈昭把摊开的笔记本往右推了推,铅笔尖正好点在正确答案上。
靳晏川瞥了一眼,懒洋洋地站起来:"楞次定律。
午休铃响过十分钟后,林颖嫣从书包里掏出switch:"昭昭玩吗?"
沈昭摇摇头,把保温杯递给她:"新泡的桂花乌龙。"
"我家宝就是贴心!"林颖嫣凑过来蹭她肩膀,发丝间橙花的香气和桂花茶香缠绕在一起。
许熠站在后门看着这一幕,手里的可乐罐被捏得轻微变形。他走过来把冰可乐贴到林颖嫣脸上:"打排位?"
"滚,冰死了!"林颖嫣踹他小腿,却还是接过可乐,"昭昭要不要看我们打游戏?"
沈昭正在笔记本上画电路图,闻言笔尖一顿:"我看书就好。"
靳晏川突然从后面抽走她的笔记本:"画错了。"他指尖点在某条回路上,"电流方向反了。"
阳光突然变得很烫。沈昭看着他不经意搭在自己椅背上的手,腕骨凸起的弧度像座小小的山丘。她轻轻把笔记本抽回来:"谢谢。"
教室后墙的时钟指向一点二十分,窗外的梧桐树影歪了十五度。沈昭把脸埋进臂弯时想,这个中午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除了靳晏川身上淡淡的薄荷沐浴露味道,混着一点铁锈般的血腥气,顽固地萦绕在她的呼吸里。
下午的太阳毒辣得像是要把地面烤化,教室里的风扇吱呀吱呀地转着,却吹不散黏稠的热气。
靳晏川懒洋洋地趴在桌上,校服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侧头看了眼窗外刺眼的阳光,烦躁地“啧”了一声。
“热死了,不想动。”
许熠坐在他旁边,手里转着笔,正在帮林颖嫣抄笔记。听到靳晏川抱怨,他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那你继续趴着,别打扰我。”
靳晏川瞥了他一眼,嗤笑:“抄个笔记还这么认真?”
许熠没理他,继续低头写字,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靳晏川百无聊赖地环顾教室,目光最终落在了前排的沈昭身上。
沈昭正低头写作业,侧脸被阳光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她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鼻尖微微,看起来格外乖巧。
靳晏川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觉得有些奇怪。
——她写字的速度很快,但姿势却很端正,笔尖几乎没在纸上停顿过。
——她的课本翻得很快,似乎根本不需要思考。
——她的校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皮肤白得近乎透明。
靳晏川眯了眯眼,突然开口:“喂,沈昭。”
沈昭笔尖一顿,转过头看他:“……怎么了?”
靳晏川撑着下巴,懒洋洋地问:“你是不是跳级了?”
沈昭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靳晏川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看你身材像小学生。”
沈昭的眼睛微微睁大,嘴唇抿成一条首线。她的脸颊肉眼可见地鼓了起来,像是憋着一口气。
靳晏川盯着她这副模样,突然觉得有趣极了。
——她平时总是温温和和的,连生气都这么……可爱?
沈昭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聊。”
说完,她转回去继续写作业,但笔尖明显用力了几分,在纸上划出深深的痕迹。
靳晏川看着她气鼓鼓的背影,忍不住嗤笑一声:“开玩笑的。”
他站起身,顺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在她错愕的目光中懒洋洋地补了一句:“别生气,小学生。”
男厕所里,靳晏川靠在窗边,点燃了一支烟。
烟雾在闷热的空气中缓缓上升,他盯着窗外刺眼的阳光,脑海里却还是沈昭刚才气鼓鼓的样子。
——成绩这么好,人却笨笨的。
——连生气都这么……好骗。
他吐出一口烟圈,忍不住又笑了一声。
——真是奇怪。
——明明是个优等生,怎么偏偏在他面前像个笨蛋一样?
他掐灭烟头,随手扔进垃圾桶,转身走出厕所。
走廊上,热浪扑面而来,但他却莫名觉得心情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