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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定在柳清雪面前数步之遥，微微仰起头，苍白瘦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陷眼窝里的眸子，燃烧着两簇幽暗而执拗的火焰，死死地盯着她。
柳清雪似乎终于被这双过于“无礼”的眼睛激起了些许波澜。她秀眉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仿佛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她终于开口，声音清脆悦耳，如同玉珠落盘，却字字淬着寒冰：
“林夜。”她叫他的名字，语调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你我之间，曾有长辈戏言，定下婚约。”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林夜身上那身洗得发白、还带着水渍的粗布麻衣，眼中那丝隐藏的轻视终于不再掩饰。
“然，此一时，彼一时。”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寒风刮过冰面，“我柳清雪，如今己拜入云岚宗门下，承蒙师门厚爱，忝为圣女。我的道途，在九天之上，在云海之巅。而你……”
她的目光再次落到林夜身上，这一次，充满了彻底的、毫不留情的否定和怜悯，如同看着脚下一只注定在污泥里挣扎的蝼蚁。
“经脉铁结，灵气不侵，此生注定与武道无缘，不过凡尘一介庸碌匹夫。你我之间，己是云泥之别，判若霄壤。”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锋利的匕首，狠狠捅进林夜的心脏！大厅里响起一片压抑的、看好戏的抽泣声和低低的嗤笑声。
柳清雪微微扬起下巴，那优美的弧度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和施舍般的高傲：“这份婚约，不过是一场儿戏，一场错误。今日，我柳清雪，当着林家诸位长辈和云岚宗同门的面，郑重宣告——”
她清冷的声音陡然拔高，清晰地响彻整个寂静的大厅：
“我与你林夜，婚约就此作废！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轰！”
最后西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林夜耳边！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原主滔天屈辱和他自身尊严被彻底碾碎的狂暴怒火，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堤坝！灵魂深处那股冰冷沉寂的东西，仿佛被这极致屈辱的火焰点燃，猛地剧烈搏动了一下！
嗡——！
一股难以形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怖悸动骤然爆发！林夜只觉自己心脏（或者说灵魂核心）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无形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向外一扯！
“呃啊！”一声压抑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痛哼从他喉咙里挤出。剧痛！难以想象的剧痛！仿佛灵魂被撕裂！与此同时，一股冰冷、贪婪、带着毁灭气息的微弱吸力，不受控制地从他身体深处弥漫开来！
就在这时，柳清雪身后左侧那名气息更为凌厉的护卫，似乎对林夜那痛苦扭曲的表情和眼中燃烧的“不敬”怒火极为不满。他眼神一厉，猛地向前踏出一步，一股强大的灵气威压如同无形的山岳，轰然朝着林夜当头压下！
“放肆！圣女面前，岂容你如此无状！”
这股威压凌厉霸道，充满了警告和惩戒的意味。若是普通凡人，被这威压一冲，轻则跪倒在地，重则心神受损吐血！这护卫显然是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废物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威压临体！
林夜感觉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如铁，恐怖的重量挤压着他的每一寸骨骼，要将他彻底碾趴在地！窒息感瞬间扼住了他的喉咙！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撕裂剧痛，与这外来的恐怖压力内外夹击，几乎要将他彻底撕碎！
然而，就在这濒临崩溃的绝境！
“嗡——！”
他灵魂深处，那团冰冷沉寂的异物——噬烬源核——仿佛受到了外力的强烈刺激，猛地爆发出更加强烈的搏动！一股比刚才清晰十倍、冰冷百倍的微弱吸力，如同黑洞的初生引力，骤然以林夜为中心，向外扩散！
这股吸力无形无质，却带着一种吞噬万物的贪婪本能，精准地捕捉到了那股压迫而来的、由纯粹灵气构成的威压！
嗤啦——！
如同滚烫的烙铁被猛地按进冰水里！林夜感觉那股如山岳般的威压，在接触到这股吸力的瞬间，竟然……被强行撕扯掉了一小块？！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但那感觉无比清晰！那丝被强行剥离的灵气威压，如同被无形的触手捕捉，瞬间被拉扯进他的身体深处，没入那冰冷的源核之中！
“呃！”林夜身体剧烈一颤，这一次，是内外交加的剧痛！灵魂撕裂般的痛苦依旧存在，而身体内部，那丝被吞噬的狂暴灵气威压进入源核后，如同一点火星溅入了滚油！源核猛地爆发出更强烈的冰冷光芒，一股混乱、灼热、带着毁灭气息的微小能量流瞬间反馈出来，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他脆弱的经脉和血肉中疯狂穿刺！
噗！
一口鲜血再也压制不住，猛地从林夜口中喷出！殷红的血点溅落在冰冷的地板上，触目惊心。他身体晃了晃，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涔涔而下，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摇摇欲坠。
这突如其来的吐血和惨状，让大厅里所有人都愣住了。那出手的护卫也皱紧了眉头，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他的威压明明控制得很好，只打算震慑一下，绝不可能造成如此严重的伤害！这小子怎么回事？
柳清雪看着林夜吐血惨状，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又被更深的冷漠覆盖。废物就是废物，连一丝威压都承受不住。她微微侧过头，示意护卫退下，仿佛多看林夜一眼都嫌污了眼睛。
然而，没有人知道，就在那口鲜血喷出的瞬间，在那撕心裂肺的痛苦之中，林夜的意识却因为源核的剧烈反应，进入了一种诡异的状态！
时间仿佛被拉长、扭曲。
在他的“视野”里，周围的一切都变了。空气中弥漫的灵气，不再是无形无质，而变成了无数细微的、流动的、散发着微光的“丝线”。这些丝线原本像温顺的河流，遵循着某种固有的规律在缓缓流淌。
而刚刚那道护卫释放的威压，则像是一股被强行压缩、凝聚、带着攻击性的灵气激流，狂暴地撞向自己。
就在那股灵气激流即将撞上自己的刹那，源核爆发出的那股微弱吸力，如同一个精准的、无形的旋涡，猛地出现在激流冲击路径的某个点上！
那个点……林夜瞳孔猛地一缩！那并非激流最猛烈的前端，而是侧面一个极其细微的、能量结构似乎有些“松散”、流转有些“迟滞”的节点！就像是……一条高速公路上，某块拼接不够完美的路面缝隙！
“物理结构薄弱点？能量流转迟滞节点？”一个来自现代社会的、充满了理性分析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剧痛混乱的脑海！
正是这个节点的存在，使得源核那点微弱的吸力，如同杠杆撬动了巨石，竟然硬生生从那道狂暴的灵气激流上，“撕咬”下了一小块！
这个发现，如同黑暗中的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林夜因痛苦和屈辱而混沌的脑海！
剧痛依旧在肆虐，身体依旧在哀鸣，灵魂深处的源核依旧冰冷而危险地搏动着。但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疯狂和极度冷静的火焰，却在他那双被痛苦折磨得布满血丝的眼睛里，轰然燃起！
那是对这个操蛋世界的滔天怒火！是对眼前这个高高在上、视他如尘埃的女人的刻骨恨意！更是对这个刚刚向他展露了一丝狰狞獠牙、名为“噬烬源核”的极致渴望和掌控欲！
“嗬…嗬嗬……”他低着头，肩膀因为剧痛和压抑的狂笑而剧烈地耸动着，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嘴角还残留着刺目的血迹，模样凄惨而狼狈到了极点。
大厅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林夜这突如其来的惨状和此刻诡异的状态惊住了。
柳清雪眉头皱得更紧，眼中最后一丝耐心也消失殆尽。她朱唇轻启，正要开口让护卫首接“请”这个不知所谓的废物离开。
就在这时！
林夜猛地抬起了头！
那张布满冷汗和血污的脸上，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怯懦、恐惧或者哀求！有的，只是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凶狠，和一种源自骨子里的、被逼到绝境后的疯狂冷静！那双眼睛，燃烧着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火焰，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钉在柳清雪那张完美却冰冷的脸庞上！
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掷地有声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狠狠挤出来的血块，砸在冰冷的地板上，也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他嘴角咧开一个近乎狰狞的弧度，带着血，带着无尽的嘲讽和决绝：
“柳清雪！你听清楚了！”
他猛地抬起手，不是指向她，而是狠狠地指向大厅之外，指向那遥远而缥缈的云岚宗方向！这个动作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手臂颤抖得厉害，但那根手指，却如同刺破苍穹的利剑！
“老子不需要三十年！”
嘶吼声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带着撕裂灵魂的力量，轰然炸响在整个林家议事大厅！
“三年！就三年！”
林夜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死死锁住柳清雪骤然收缩的瞳孔，一字一顿，如同宣判：
“三年之后！今日之辱，我林夜必亲上云岚宗！踏平你山门！用你的血，来洗刷！”
“今日不是你柳清雪退婚！”
他胸膛剧烈起伏，每一个字都喷吐着血腥的气息，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
“是老子林夜——休了你！”
轰——！！！
整个林家议事大厅，如同被投入了一颗九天惊雷，瞬间死寂，落针可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