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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街小学建在一个旧庙改造的院子里，围墙外长着一排枫树，春天里刚冒出嫩芽，风一吹，像无数只绿色的手在空中轻轻挥着。
林舟坐在靠窗的第西排位置，身后就是讲台的边角。他入学的那天，教室里所有人都在看他。他穿着母亲亲手缝补过的蓝色布外套，袖口有些短了，像被旧时光拽过一截。他低着头，不知道该把书包放在哪儿，也不敢和谁对视。
“新同学叫林舟，是从北边转过来的。”班主任李老师介绍完，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他的名字，笔迹干净有力。
黑板上那两个字在林舟看来，仿佛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某种等待上演的误会。
“林舟同学，你就坐那边吧。”老师指了指靠窗第三排的位置，那里本有一个空位。
他走过去时，余光瞥见沈晴正趴在课桌上写什么，眼睛都没抬一下。他犹豫了一下，刚想拉开椅子坐下，一个声音从教室后门口传来：
“老师，我迟到了。”
所有人的头都转过去。
那是一个身形瘦削、脸颊略微凹陷的男生，穿着褪色的绿色外套，领子歪着，书包单肩挂着，像一个风吹就会倒的小旗杆。他的头发有些乱，眉眼深，嘴角始终带着一点说不清是笑还是倦的弧度。
李老师皱起眉，“宋立，又迟到。你到底想不想上学？”
“我很想，”宋立一本正经地回答，“只是路上的电线杆拦了我三次，说要跟我聊聊人生。”
教室里笑成一片。
李老师没再说话，只是无奈地摆摆手：“坐下吧。”
他径首走到林舟旁边那个座位，随手扔下书包，看了他一眼，说：“你就是新来的？林舟？”
林舟点了点头。
“你像不像电视剧里的男主角？我说你长得。”宋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突然笑了，“有点像那种开头就要搬家的角色。”
林舟不知道怎么回应，只好也轻轻笑了一下。
沈晴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你俩认识？”
“不认识。”宋立抢答，“刚认识，挺有缘。”
“那你别吓着他。”沈晴翻了个白眼，“新同学还没适应。”
林舟有点惊讶——原来她记得他，还记得他是“新同学”。
“没事。”林舟小声说，声音轻得像窗外风声。
他们三个，就这样坐在了教室的一角，仿佛世界悄悄为他们留出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小三角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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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第三节是语文课。老师讲《春天的雨》，念着“春雨像牛毛，像花针，像细丝……”的时候，宋立在本子上画小人，给每个小人头上都画了一朵雨伞型的云。他还用铅笔轻轻推了推林舟，指给他看。
林舟憋笑了一路，忍到快下课才在纸上写了一行字推回去：“你不怕老师抓你小动作？”
宋立回：“抓得住我的是风，不是老师。”
他写得很快，像是早己想好了这句话，只等一个合适的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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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沈晴约林舟一起回家。她走在他右边，边走边掀书包拉链，一边说：“你习惯这边了吗？是不是比你原来的学校差点？”
林舟摇摇头，“挺好的。”
“你话很少耶。”她看他一眼，“你是不是不喜欢说话？”
“不是。”林舟顿了一下，“我只是……还不太会。”
沈晴笑了，“挺好。我爸天天说我话太多，要是能像你就好了。”
说话间，他们拐过菜市场，看到宋立正坐在路边一家录像店的台阶上，手里拿着一瓶可乐，边喝边看天。他看到他们两个靠近，咧嘴笑了，“约会呢？”
“你管得着？”沈晴没好气地说。
“管不着，但可以猜。”他用空可乐瓶敲了一下地面，“新来的，你是不是被沈晴带去审问啦？她以前也这么对我。”
林舟笑着摇头。
那一刻，傍晚的阳光刚好从屋檐斜下来，照在他们三个人身上。旧街的瓦片闪着光，榕树在风中哗啦啦作响。有人在阳台上洒水，有狗在垃圾桶边打架，有老人在树下下棋喊“将军”。
世界像一台慢速运转的留声机，吱吱呀呀地播放着一段刚刚起调的旋律。
林舟突然觉得，有些东西正在悄悄开始。
但他还不知道，这种开始，往往也是某种结局的伏笔。
而那个叫宋立的男生，后来会在某个春天的傍晚，彻底消失在这条胡同深处——像风一样来过，却谁也没真正抓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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