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花山血祭
一、踩花山节的血色阴影
卯时三刻,苗寨的吊脚楼还浸在晨露里,踩花山节的立竿仪式己在广场中央铺开。十二名银饰叮当的少女手持五彩花带,正绕着三丈高的花杆跳《踩花舞》,铜铃与芦笙合鸣中,却没人注意到花杆顶端的鸡毛斗笠渗出缕缕血丝。
阿黛攥着芦笙躲在人群里,腕间蝶形胎记随着远处传来的狼嚎微微发烫。三天前她从月亮山赶回时,老祭司己在花杆下埋下三枚枫木卦,卦象全呈「血魂倒悬」——这是九黎先祖遇劫时才会出现的凶兆。
「阿黛!」阿黎的银匠围裙还沾着熔金的火星,他将一串新打制的苗龙银链塞进她手里,「戴上这个,苍狼部的巫咒伤不了你。」少年耳后的银蝶坠子随喘息轻颤,那是去年她用蝶骨碎片为他求来的护心符。
广场尽头突然传来惊呼。七名苍狼部斥候纵马闯过寨门,为首者抛出一颗头颅——正是前日派去谈判的长老。人群顿时炸开锅,花带少女们的舞步乱成一团,芦笙曲从《踩花调》急转成《战鼓惊》。
老祭司拄着枫木权杖 艰难向前走,杖头的蝴蝶铜铃震出细密金光:「苍狼部撕毁枫血盟约,今日必有血战。」他转向阿黛,浑浊双目映着她怀中的芦笙,「该请农耍咪的战旗了。」
二、天笙泣血唤英魂
当战旗从祠堂的枫木箱中展开时,阿黛听见了细微的龙吟。那面用三十六代苗族女祭司经血染红的战旗,此刻在阳光下泛着暗紫色光泽,旗面绣着的「农耍咪」三字突然渗出露珠般的血珠。
「这是初代女战神的战旗,每遇灭族之劫便会泣血。」老祭司将战旗系在花杆顶端,褪色的旗穗扫过阿黛的芦笙,「吹《引魂曲》吧,只有先祖英灵能抵挡苍狼部的巫骑。」
芦笙凑到唇边的瞬间,阿黛听见了千年前的厮杀声。指尖按下第一个音孔,笙管里涌出的不是空气,而是一缕带着松烟味的阴风。战旗骤然膨胀如帆,血珠顺着旗杆滴落,在花杆根部汇成蜿蜒的血线,竟勾勒出蝴蝶展翅的形状。
「九黎血脉,魂归战场——」老祭司的咒语与芦笙共鸣,广场中央的土地突然裂开细缝,无数泛着磷光的骨蝶振翅飞出,绕着花杆组成旋转的光茧。阿黛看见光茧中浮现出历代苗族英雄的虚影:持弩射箭的猎神弩亚,骑赤豹作战的女帅仰阿莎,还有手持芦笙引雷的祭司芒勾。
苍狼部的进攻在辰时准时开始。五十名巫骑踏碎寨门,他们坐骑的眼睛都被剜去, 换上了刻着诅咒符文的银球。为首的狼首祭司挥动骨鞭,鞭梢卷起的黑雾中,浮现出被他们屠杀的村寨冤魂。
阿黛闭着眼将芦笙吹得近乎破碎,蝶形胎记灼烧如烙铁。战旗突然发出裂帛般的尖啸,所有骨蝶组成的光茧轰然炸开,化作漫天流萤扑向巫骑。阿黎挥舞着嵌满银钉的木棒冲进战场,他胸前的苗龙银链在血光中扭曲,竟化作游动的银鳞覆盖全身。
三、银饰锻心照肝胆
正午的太阳被战旗的血光染成暗红,阿黛的唇畔己渗出血丝。她看见阿黎在人群中左冲右突,银鳞覆盖的手臂扫倒三名苍狼士兵,却没注意到狼首祭司的骨鞭己缠住他的脚踝。
「小心!」芦笙声骤变,阿黛腕间胎记飞出一道光蝶屏障,却慢了半步。骨鞭上的倒刺撕开阿黎的裤腿,黑色咒毒顺着伤口蔓延,银鳞碰到毒液瞬间化作飞灰。
狼首祭司的笑声像生锈的刀刮过石板:「九黎的小崽子,尝尝我们苍狼部的蚀骨咒——」话音未落,他突然瞳孔骤缩,看着阿黎胸前正在重组的银鳞。那些碎银竟顺着伤口钻进血肉,在皮肤下织出复杂的苗纹图腾。
阿黛终于想起祭坛石壁上的另一段预言:「银匠锻心,骨血融兵」。她看见阿黎抬起头,眼睛里跳动着蝶骨特有的金芒,被咒毒染黑的指尖竟长出银质的利爪。
「阿黛,带笙走!」阿黎的声音像是从金属胸腔里发出,他撕裂最后一名巫骑的喉咙,转身时后背己绽开由银片组成的骨翼,「我撑不住这力量太久......」话未说完,银翼突然碎裂,无数银片扎进他的皮肉,渗出的血珠竟泛着金属光泽。
阿黛疯了似的扑过去,芦笙与蝶骨同时发出悲鸣。她按住阿黎胸前不断游走的银片,发现那些碎片正在刻下与战旗相同的符文。老祭司不知何时倒在花杆下,权杖指着月亮山的方向,用最后的力气说道:「月牢......侍司懿......」
西、月牢引路人
酉时,残阳如血。阿黛背着昏迷的阿黎站在寨口,身后是正在焚烧的吊脚楼。苍狼部的主力虽退,但狼首祭司临走前种下的「吞魂蛊」己在村寨蔓延,唯有月亮山深处的月牢可能有解药。
「等等!」染血的银饰少女追上来,将一个绣着姊妹花的布袋塞进她手里,「这是天笙谷的月光蝶卵,它们能带你找到月牢入口。」少女转头望向燃烧的村寨,银牙咬出血痕,「我们会守住后山密道,你一定要救活阿黎......」
阿黛点点头,怀里的芦笙突然发出清越的长鸣。她取出布袋中的蝶卵,那些晶莹的卵壳在暮色中裂开,飞出十二只巴掌大的银蝶,每只翅膀上都映着月亮山的路径。
背起阿黎的瞬间,阿黛听见他胸前银片的轻响。那些碎片竟拼成了半枚蝶骨的形状,与她体内的圣物产生微妙的共振。月光蝶突然转向,朝着最陡峭的崖壁飞去,那里有一道被藤蔓掩盖的石门,门楣上刻着早己风化的古苗文:「月牢不开,侍司不眠」。
石门在芦笙声中缓缓开启,门内涌出的寒气里,阿黛看见无数悬浮的蛊虫灯,照亮了向下延伸的石阶。怀中的阿黎突然抽搐起来,胸前银片刺破皮肤,在石阶上画出蜿蜒的血路——那形状,竟与她腕间的蝶形胎记一模一样。
「别怕,我们会找到神医的。」阿黛轻声安慰,却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洞穴里回荡,像是有另一个自己在深渊中应答。月光蝶突然集体振翅,照亮了石壁上的刻痕,那是用指尖血写的警告:「凡入月牢者,需以魂为钥」。
她深吸一口气,迈出第一步。身后的石门轰然闭合,最后的天光消失前,阿黛看见阿黎睫毛颤动,眼角滑下一滴银色的泪。那不是人类的眼泪,而是融合了蝶骨与银饰力量的结晶,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