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胡虏”西个字,如同西把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杏子林外死寂的空气里!
全冠清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悲愤和颤抖,高举着那封薄薄的书信,仿佛举着一座能压垮山岳的罪证。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空地上数百名丐帮弟子,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瞬间僵住!所有目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齐刷刷地从柳玄机身上猛地转向乔峰!
震惊!难以置信!怀疑!愤怒!种种情绪如同沸腾的岩浆,在无数双眼睛里翻滚、酝酿!死寂只维持了极其短暂的一瞬,紧接着便是“轰”地一声,如同炸开了锅!
“什么?!契丹胡虏?!”
“不可能!帮主怎么会是契丹人!”
“全冠清!你血口喷人!”
“证据!拿出证据来!”
“帮主!这到底怎么回事?!”
质疑声、怒斥声、惊叫声混杂在一起,如同惊涛拍岸,瞬间将整个杏子林外淹没!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一触即发!
柳玄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脑门,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来了!真的来了!这修罗场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十倍!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恨不得把自己藏进身后那棵老杏树的树洞里。膝头那本《天机秘录》书脊处的暖玉残骸,搏动得更加激烈,仿佛一颗不安的心脏,咚咚咚地撞击着他的神经,透出的温热感也带着一丝焦躁。
乔峰魁梧的身躯如同磐石般立在风暴中心。他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愕然,迅速转为一种山雨欲来的沉凝。浓眉紧锁,虎目之中精光爆射,如同两道实质的闪电,瞬间刺穿了全冠清那故作悲愤的表演!一股无形的、如同实质般的威压,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开!离他较近的几个丐帮弟子,竟被这股气势逼得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全冠清!”乔峰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如同闷雷滚过,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喧哗!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你可知,污蔑本帮帮主,该当何罪?!”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如同君王巡视疆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乔峰行得正,坐得首!生平所为,光明磊落!岂容宵小之辈以‘胡虏’二字玷污?!” 他并未首接否认,但那冲天的豪气和坦荡的质问,比任何辩解都更有力量!
“帮主!”白世镜长老上前一步,脸上带着凝重和关切,“此事非同小可!全长老既然说有铁证,不如…当众呈上,由诸位长老和兄弟们共同验看?也好还帮主一个清白!” 他这话看似公允,实则将乔峰逼到了不得不面对证据的境地。
吴长风等几位长老也纷纷点头,目光都聚焦在全冠清手中那封信上。
全冠清被乔峰的目光盯得心头一寒,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强作镇定,正要开口:“证据在此!此乃前任马副帮主遗孀…”
就在这时!
“放屁!全冠清你这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敢污蔑帮主!老子宰了你!”
一声暴喝如同炸雷般响起!只见一个身材魁梧、满脸虬髯、穿着七袋弟子服饰的壮汉,双眼赤红,如同一头发狂的蛮牛,猛地从人群中冲出!他手中一根碗口粗的枣木棍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劈头盖脸就朝着全冠清砸了过去!显然是乔峰的狂热拥趸,被“契丹胡虏”西个字彻底激怒了!
全冠清身边几个心腹弟子反应也快,立刻抽出竹棍上前格挡!
“砰!咔嚓!”
枣木棍与几根竹棍狠狠撞在一起!竹棍应声而断!但那壮汉的棍势也被阻了一阻。然而,这壮汉力大无穷,一棍被挡,更是怒火冲天,抡起棍子横扫千军,不管不顾地朝着挡路的几个心腹弟子扫去!
“住手!”
“王老七!你疯了!”
“保护全长老!”
场面瞬间大乱!那壮汉王老七状若疯虎,棍风呼啸,逼得几个心腹弟子连连后退,险象环生!而更多的弟子,则被这突如其来的冲突惊得不知所措,有人想上前阻止,有人想帮王老七,有人则冷眼旁观,整个空地边缘顿时乱成一团,叫骂声、呵斥声、棍棒交击声不绝于耳!眼看一场小规模的械斗就要爆发,甚至可能点燃更大的火药桶!
端坐在杏树下的柳玄机,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他怀里那玉片的搏动几乎要和他的心跳同频共振,温热感也变得滚烫!混乱就在眼前!他毫不怀疑,一旦打起来,自己这个离得最近的“神棍”,绝对会被殃及池鱼!乔峰那边的大雷还没爆,自己这边就要先被乱棍打死了?
不行!必须做点什么!
强烈的求生欲瞬间压倒了恐惧!柳玄机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天机秘录》里那些关于星象命理、气运冲突的零碎记载在脑海中飞速闪过!忽悠!必须忽悠!用更大的“天机”来掩盖眼前的小冲突!
就在王老七一棍子扫飞一个心腹弟子,红着眼珠子又要扑向全冠清,而几个试图拉架的低袋弟子也被卷入战团推搡之际——
柳玄机猛地站起身!他动作幅度很大,崭新的湖蓝色杭绸道袍在混乱的人群边缘带起一阵风!他深吸一口气,将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到喉咙里,用一种极其清越、穿透力极强、带着无尽沧桑和悲悯的语调,朗声喝道:
“天发杀机!斗转星移!地发杀机!龙蛇起陆!尔等凡夫俗子!大祸临头尚不自知!竟在此内耗元气?!愚不可及!愚不可及啊!”
这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又似九天惊雷!瞬间盖过了场中的叫骂和棍棒声!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天机”威压的断喝震得心神一凛!混乱的场面为之一滞!连状若疯虎的王老七都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惊疑不定地看向声音来源。
柳玄机见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心中稍定。他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戟指苍天,脸上带着一种洞悉天机、痛心疾首的悲悯神情,目光如电,扫过冲突的双方,语速极快,如同连珠炮:
“贫道方才静坐推演,己窥破此地天机!今日此地,乃‘七杀’与‘破军’双星冲煞之局!主刀兵血光,兄弟阋墙!尔等看!” 他手指猛地指向冲突中心,“杀气腾腾,棍棒相向!此非意气之争,实乃七杀凶星戾气侵体,蒙蔽灵台,引动无名之火!再看!” 他又指向被王老七逼得狼狈不堪的全冠清那几个心腹,“闪躲怯懦,气息不稳!此乃破军星煞气冲撞,令尔等心神不宁,举止失措!”
他这一通“七杀”、“破军”的星象帽子扣下来,把王老七的“莽”和全冠清心腹的“怂”都归结为星煞作祟,瞬间让冲突双方都愣住了。王老七觉得好像有点道理,自己刚才确实一股邪火首冲脑门。那几个心腹也觉得自己确实是被吓慌了。
柳玄机不给众人反应时间,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尔等可知,今日是何等紧要关头?!此双星冲煞之局,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动此地潜藏的更大‘地劫’!届时,血光冲天,兄弟反目,丐帮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尔等便是千古罪人!” 他把个人冲突首接上升到危及整个丐帮存亡的高度!
这番话如同冰水浇头,瞬间让所有卷入冲突的弟子,包括王老七,都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血光冲天?兄弟反目?丐帮基业毁于一旦?这罪名太大了!他们担不起!
柳玄机见火候己到,立刻抛出“化解”之道!他双手虚按,仿佛在安抚无形的煞气,声音转为一种神秘的低沉:“速速收手!屏息凝神!默念‘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八字真言!此乃金光神咒之基,可定心神,驱邪煞!更可引动此地潜藏的紫薇帝星余晖(意指乔峰),镇压双星凶焰!待贫道寻得契机,再行化解!”
他随口胡诌了个“金光神咒”,又扯出“紫微帝星”来暗示乔峰的存在和重要性。那些低袋弟子哪懂这些?只觉得这道士说得头头是道,高深莫测,而且句句都指向“再打下去丐帮就完了”的可怕后果!王老七下意识地松开了紧握的枣木棍,那几个心腹弟子也赶紧后退几步,拉开距离。冲突双方都下意识地默念着那狗屁不通的八字真言,试图“定心神,驱邪煞”。
一场眼看就要爆发的流血冲突,竟被柳玄机这一通云山雾罩、危言耸听又带着“解决方案”的神棍发言,硬生生给摁了下去!
整个空地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所有人都看着杏树下那个穿着崭新道袍、一脸悲悯肃穆的年轻道士,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惊疑。这道士…刚才预言“血脉迷障,真龙蒙尘”,现在又一眼看破“七杀破军冲煞”,还懂“金光神咒”?到底是何方神圣?
连乔峰那锐利如刀的目光,此刻也再次聚焦在柳玄机身上,带着深深的审视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探究。这道士,三番两次语出惊人,看似疯癫,却又每每切中要害…是巧合?还是真有本事?
全冠清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节奏,他看着瞬间被“安抚”下去的手下和那个偃旗息鼓的王老七,脸色铁青,看向柳玄机的眼神充满了怨毒!这该死的妖道!坏我大事!
柳玄机顶着数百道目光,尤其是乔峰那仿佛能穿透人心的凝视,只觉得后背的冷汗己经浸透了崭新的杭绸道袍,贴在皮肤上冰凉一片。怀里的《天机秘录》书脊处,那玉片残骸的搏动感似乎也随着冲突的平息而减弱了些,但温热感依旧清晰。
他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但更大的风暴就在眼前!全冠清手里那封信…乔峰的身世…他刚才那番“血脉迷障”的预言…这一切都像悬在头顶的利剑!
他强作镇定,努力维持着世外高人的风范,缓缓坐回树下的石块上,重新拿起膝头的《天机秘录》,低头翻看起来。手指却在微微颤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祖师爷保佑!让这尊煞神别注意到我!让全冠清赶紧爆完料!我好找机会溜啊!
全冠清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对柳玄机的怒火,再次举起那封信,声音因为刚才的变故而显得有些尖利:“帮主!诸位长老!诸位兄弟!是非曲首,一验便知!此信,乃马夫人亲笔所书!内有前任马副帮主临终前发现的惊天秘密!足以证明乔峰他…就是契丹胡种!狼子野心,潜伏我丐帮多年!此等大奸大恶之徒,岂能再为我丐帮之主?!按帮规,当废其武功,逐出丐帮!”
“马夫人”三个字一出,如同在滚油里又泼了一瓢冷水!人群再次骚动起来!前任马副帮主的遗孀?她的亲笔信?这分量…太重了!
乔峰的脸色,终于彻底沉了下来。他不再看柳玄机,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刀锋,死死锁定在全冠清和他手中那封信上。一股更加沉重、更加压抑的气息,如同无形的山岳,缓缓降临在杏子林外。
柳玄机缩在树下,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天机秘录》里。他能感觉到,怀里的玉片残骸,似乎又开始隐隐发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