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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量他个天尊！”柳玄机蹲在一条小溪边，恶狠狠地搓洗着自己那件被朱重八蹭满鼻涕眼泪的麻衣道袍，咬牙切齿，“贫道行走江湖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结果阴沟里翻船，栽在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手里！”
不远处，朱重八正撅着屁股在草丛里翻找着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师父！弟子找到几颗野果子！您饿不饿？要不要先垫垫肚子？”
“垫什么垫？！”柳玄机把湿漉漉的道袍往石头上一摔，“要不是你撒的那把破面粉，贫道至于连包袱都来不及拿，现在连换洗的衣裳都没有？！”
朱重八缩了缩脖子，讪讪地捧着几颗青涩的野果凑过来，小心翼翼道：“师父，弟子知错了……可那群人看着就不像好人，万一真是来抓您的……”
柳玄机翻了个白眼。那群青衣汉子确实来路不明，既不像大理段氏的侍卫，也不像灵鹫宫的使者，张口闭口“天机阁余孽”，听着就邪性。可问题是——他柳玄机堂堂“麻衣神算”，什么时候成“余孽”了？天机阁总共就他一个活人，哪来的余孽可除？
除非……
柳玄机眼神一凛，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黑布包袱。除非这帮人是冲着“天机宝鉴”来的！
“师父？”朱重八见柳玄机突然沉默，以为他还在生气，赶紧把野果子往他面前递了递，“您先吃点东西，弟子待会儿去镇上给您买件新道袍！”
“买？”柳玄机冷笑，“你身上那几个铜板，连块抹布都买不起！”
朱重八挠挠头，忽然眼睛一亮：“师父！弟子可以打工！镇上的酒馆招跑堂的，一天五文钱！攒几天就能给您置办一身新的！”
柳玄机本想嘲讽两句，可看着朱重八那张脏兮兮却满是认真的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小子虽然蠢了点，但好歹……还算有点良心？
“行了行了！”柳玄机摆摆手，不耐烦道，“少在这儿献殷勤！你当贫道真缺那几文钱？”他站起身，拧干道袍往身上一披，湿漉漉的布料贴在皮肤上，凉得他打了个哆嗦，“走！先去前面的镇子探探风声，要是那群青衣人还在搜捕，咱们就绕道！”
朱重八立刻屁颠屁颠地跟上，嘴里还不忘拍马屁：“师父英明！弟子早就听说您神机妙算，料事如神……”
“闭嘴！”
———
半日后，柳玄机和朱重八鬼鬼祟祟地摸进了距离野狗集三十里外的青牛镇。
这镇子比野狗集繁华不少，街上行人熙熙攘攘，茶楼酒肆林立，甚至还有几家像样的布庄和药铺。柳玄机本想低调行事，可刚进镇子，就听见路边几个闲汉在议论：
“听说了吗？野狗集昨儿闹出大事了！”
“啥事啊？”
“说是‘麻衣神算’柳玄机在镇东头显圣，一招‘袖里乾坤’就把几个青衣楼的杀手震飞了！”
“嚯！这么厉害？”
“那可不！听说他还有个徒弟，撒一把仙粉，那群杀手当场就瞎了！”
柳玄机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栽进沟里。
朱重八却听得两眼放光，压低声音兴奋道：“师父！他们在夸您呢！”
“夸个屁！”柳玄机咬牙切齿，“这是嫌咱们死得不够快！”青衣楼？杀手？他柳玄机什么时候招惹上这种组织了？
正琢磨着，忽然，街角一个卖糖人的小贩高声吆喝：“算命！测字！看风水！铁口首断，不准不要钱——”
柳玄机一愣，循声望去，只见那小贩摊子旁边，赫然坐着一个身穿赭色道袍、留着山羊胡的老道士，面前摆着一块布幡，上书：“天机阁正统·柳玄机师兄·玄冥子”！
柳玄机：“……？”
朱重八：“……师父，您还有师兄？”
柳玄机：“……有个鬼！”
———
一刻钟后。
“这位道友，”柳玄机蹲在“玄冥子”的算命摊前，笑眯眯地问道，“您刚才说，您是‘天机阁正统’？”
那“玄冥子”捋了捋山羊胡，眼皮都不抬，高深莫测道：“不错。贫道乃天机阁第三代嫡传，柳玄机是贫道不成器的师弟。怎么，阁下也想算一卦？”
柳玄机笑容越发和善：“那您师弟……长什么样啊？”
“玄冥子”冷哼一声：“柳玄机那厮，獐头鼠目，尖嘴猴腮，最喜招摇撞骗！若非看在同门情分上，贫道早该清理门户！”
柳玄机点点头，缓缓站起身，拍了拍朱重八的肩膀：“徒弟，记住了，这就是江湖上典型的‘李鬼遇李逵’。”
朱重八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柳玄机突然一把掀了“玄冥子”的摊子，抄起那面“天机阁正统”的幡旗，劈头盖脸朝对方抽去！
“獐头鼠目？！尖嘴猴腮？！贫道今天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仙风道骨’！”
“玄冥子”被打得抱头鼠窜，山羊胡都歪了，嘴里还嚷嚷：“你、你是谁？！”
柳玄机一脚踩住他的袍角，从怀里掏出那本皱巴巴的《天机秘录》，“啪”地拍在他脸上：“看清楚！贫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天机阁唯一传人，柳玄机！”
“玄冥子”瞪大眼睛，脸色瞬间惨白：“你、你是真的？！”
“废话！”柳玄机冷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立刻滚出青牛镇，永远别再打着天机阁的旗号招摇撞骗；要么……”他压低声音，阴森森道，“贫道现在就把你扭送官府，告你个‘冒充道门高人，欺诈百姓’之罪！”
“玄冥子”二话不说，连摊子都不要了，连滚带爬地跑了。
朱重八看得目瞪口呆：“师父……威武！”
柳玄机哼了一声，掸了掸袖子上的灰，刚想教育徒弟“江湖险恶，骗子横行”的道理，忽然发现——周围不知何时己经围了一大圈看热闹的百姓，个个眼神炽热！
“柳神算！真是柳神算！”
“活神仙啊！刚才那招‘幡旗打假’，太解气了！”
“柳真人！给我算一卦吧！”
柳玄机：“……”
朱重八兴奋地拽了拽他的袖子：“师父！咱们要发财了！”
柳玄机深吸一口气，看了看怀里沉寂的“天机宝鉴”，又看了看满脸期待的围观群众，最后看了看自己那件半干不湿、还沾着草屑的麻衣道袍……
“无量天尊！”他一甩袖子，瞬间切换成“仙风道骨”模式，对众人拱手道，“贫道途经宝地，本不欲张扬，奈何天意如此……罢了！今日就在此地摆摊一个时辰，有缘者皆可问卦！价格嘛……”他眯眼一笑，“童叟无欺，十两银子起！”
人群哗然，但很快，几个富商模样的人己经挤到了最前面：“我先来！我先来！”
朱重八手忙脚乱地帮柳玄机支起摊子，小声问：“师父，您不是说……要低调吗？”
柳玄机一边收银子一边淡定道：“傻徒弟，这你就不懂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青衣楼的人肯定想不到，咱们刚逃出来就敢公开摆摊！”
朱重八恍然大悟：“师父高明！”
柳玄机摸了摸怀里的金子，满意地点点头。什么归隐？什么低调？不存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