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晨光像融化的蜂蜜,涂满了乡间小路。我开着车载着朵朵和林晚去郊外的萤火虫谷,后座的朵朵把脸贴在车窗上,鼻尖跟着掠过的稻田画弧线:“爸爸,你听!泥土在伸懒腰呢!”
我“听”到她心声里传来的“噗噗”声,像新芽顶破土层的轻响。林晚递过一盒草莓:“慢点看,待会儿到了能玩个够。”
车子拐过一片向日葵田时,我猛地踩下刹车。前方窄窄的田埂上,一头毛色灰扑扑的老黄牛正慢吞吞地踱步,犄角上挂着几缕干草,尾巴有气无力地甩着,完全无视我们的鸣笛。
“怎么回事?”林晚探出头,“好像是头散养的牛。”
后面的车也堵了起来,喇叭声此起彼伏。我下车想把老牛引开,刚走近两步,它就警惕地竖起耳朵,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哞哞”声。
“爸爸别去!”朵朵突然摇下车窗,小脸上满是焦急,“它不是故意挡路的,它在等‘小绒毛’!”
(哞……(快点……小绒毛……)哞……(太阳晒疼耳朵了……)) 我心耳里响起老牛的心声,带着老人般的沙哑和急切。
“小绒毛?”林晚也下了车,“是它的孩子吗?”
朵朵点点头,小手比划着:“它说它的小牛犊叫‘小绒毛’,早上跟着蝴蝶跑丢了,现在还没回来。它怕小绒毛找不到回家的路,就守在这里当‘路标’。”
这时,一个扛着锄头的老农气喘吁吁地跑来:“对不住对不住!我家老黄溜出来了!它平时可听话了……”
“大爷,”我指了指老牛,“它是不是在找小牛?”
老农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唉,是哩!我家小绒毛才三个月大,最顽皮,今早喂完食就不见了。老黄平时最疼它,肯定是跑出来找了。”
老牛似乎听懂了我们的话,又“哞”了一声,这次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委屈,像在说:(哞……(小绒毛……饿了……))
“爸爸,我们帮它找吧!”朵朵拉着我的手,眼睛亮晶晶的,“小绒毛肯定也很害怕。”
林晚看了看手表:“萤火虫谷的路还得绕半小时,不过……”她摸了摸朵朵的头,“找小牛更重要。”
老农感激地搓着手:“那敢情好!我往东边找,你们帮着看看西边的蒲公英坡?小绒毛最爱在那玩。”
我们兵分两路。我抱着朵朵走在田埂上,她竖起耳朵,像只寻找声音的小雷达。“爸爸,你听!风里有‘簌簌’声!”
(咩……(嗡嗡……小黄花……)咩……(妈妈……你在哪……)) 微弱的心声从前方的蒲公英坡传来,夹杂着幼崽特有的奶气。
“在那边!”朵朵指向一片金黄的花田。
我们拨开半人高的蒲公英,果然看见一头毛茸茸的小黄牛蜷缩在花丛里,正用鼻子拱着一朵蒲公英,尾巴紧张地扫来扫去。看到我们,它“哞”地叫了一声,想躲却又好奇地睁大眼睛。
(咩……(你们……是妈妈的朋友吗?)咩……(蝴蝶带我飞太远了……))
“别怕,我们带你找妈妈。”朵朵蹲下来,轻轻抚摸它的背,“你看,这是你妈妈挂在角上的干草哦。”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早上喂兔子剩下的苜蓿草。
小绒毛嗅了嗅苜蓿草,又看了看朵朵真诚的眼睛,终于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她的手心。
我们牵着小绒毛往回走,远远就看见老黄焦躁地在田埂上转圈,一看到孩子,立刻发出惊喜的长鸣。(哞——!(小绒毛!)哞——!(快过来!))
小绒毛“咩咩”叫着挣脱我的手,撒开西蹄奔向妈妈。老黄低下头,用鼻子温柔地蹭着孩子的背,检查它有没有受伤,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像极了猫咪的呢喃。
(哞……(吓死妈妈了……)哞……(以后不许跟蝴蝶乱跑……)) 朵朵翻译的心声里,满是失而复得的后怕与宠溺。
老农赶来时,看到母子俩依偎的场景,笑得满脸皱纹都舒展开了:“多亏了你们啊!这老黄,为了孩子能把天捅个窟窿。”
老黄似乎听懂了夸奖,朝着我们“哞”了一声,这次的声音清亮又温和,像是在说谢谢。我“听”到朵朵心声里传来一串铃铛般的笑声:(嘻嘻……老黄说我们是‘会说话的蒲公英’呢!)
车子重新启动时,夕阳把田野染成蜜糖色。朵朵抱着从花田捡来的蒲公英,吹散一把雪白的绒毛:“爸爸,你说老黄和小绒毛回家后会做什么呀?”
“也许老黄会给小绒毛讲‘不要跟蝴蝶乱跑’的故事吧。”我笑着说。
林晚握住朵朵的手:“今天朵朵又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哦。”
朵朵把脸埋进蒲公英里,声音闷闷的:“可是我觉得老黄更厉害呀,它用‘哞哞’声当路标,像妈妈等我放学时举的小红旗。”
风从车窗吹进来,带着泥土和花草的香气,也带着远方老牛母子悠闲的“哞哞”声。我知道,在朵朵的世界里,每一声动物的呼唤都不是噪音,而是充满温度的“心灵密码”。而我们要做的,就是陪她一起,读懂这些密码里藏着的爱与牵挂。
下一次,她的“心耳”又会捕捉到怎样的生命絮语呢?我看着后视镜里朵朵吹散蒲公英的笑脸,心里充满了期待。
(第十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