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的风从不温柔。
它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码头区锈蚀的钢板,也切割着菲什·穆尼紧绷的神经。
她的俱乐部——那座挂着霓虹鱼骨招牌的罪恶宫殿——今晚格外喧闹,却掩不住空气里弥漫的腐朽。
二楼包厢里,菲什摇晃着威士忌,琥珀色的酒液映出她眼角的疤痕。
小弟们站在包厢外,没有人敢出声。
由于最近企鹅帮的势力倾轧,穆尼家族的地盘急剧压缩,这让菲什的心情很不好。
作为一个长的不错的女人,身处哥谭这片罪恶之地的菲什的青年时期并不好过,经典的父母离异,父亲酗酒让她连吃饭都是问题。
后来,生活所迫让她成为了哥谭黑夜里的一只流莺。
但是她从来都不甘心做一个玩物。
从拉拢其他流莺,组建统一价位,避免竞争的同盟,到正式收拢收手下,亲自上场与人拼杀。
菲什花费了十年。
后来更是加入了法尔科内家族的势力范畴,成为了哥谭地下世界赫赫有名的存在。
她的穆尼俱乐部更是哥谭数得名号的销金窟,无数的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等到夜幕降临后都卸下了平日里的伪装,来到了这里寻欢作乐。
菲什更是亲眼见过两个平日里互相口诛笔伐,指责对方是哥谭蛀虫的议员,坐在同一个包厢里,脸上带着同样的淫笑对一个流莺一起上下其手。
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
菲什以前从来没想过。
小时候只想着能少挨打,多吃饱,长大点了希望多接客人,多赚钱,再后来希望自己的地盘再大点。
平时俱乐部人群聚集的杂音在她眼里是蒸蒸日上的表现,今天却显得格外嘈杂。
是因为我要输了,所以才开始想那么多了吗?
菲什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不甘心,明明自己奋斗了十多年组建起来的势力,怎么会因为一个以前的撑伞小弟五个月的进攻就土崩瓦解了呢?
突然,一阵尖锐的弦音刺穿了俱乐部里的嘈杂人声。
菲什一下子站了起来,眼睛看向俱乐部大门。
那声音是从外面传来的,似乎有些遥远,却又能压住俱乐部里的声音。
门外的小弟们见势不妙,推开门冲上去将菲什围了起来。
“菲什夫人……”
菲什回过头,暗含深意的看向开口的那个法尔科内家族派来的援军:“就叫我菲什。”(just fish)
菲什的外号有很多,功成名就后的穆尼老大,菲什夫人,刚开始组建黑帮在街上与人搏斗时的梭鱼,老牙,再到后来因为掌控流莺的阴沟女王,还有因为收集敌人指骨的留下的骨头妈妈。
但是她最喜欢的还是菲什,以往手下的新人谄媚的喊她boss的时候,她总会用手指捏住对方的下巴,让她首视自己的眼睛,然后轻轻的说一句“just fish”。
两个简单的单词,简单地就像捅进敌人肺里的刀。
而最不喜欢的就是菲什夫人,虽然这样听起来高贵,带着黑手党老派的优雅,很像个生意人,可是菲什厌恶被规训的“上流社会”,这称呼暗含对她野性的束缚。
至于叫她“女士”“小姐”等柔弱称呼的人,全都被她扔进了哥谭河里。
在那里,他们才会知道,菲什不是软弱的东西,它们是掠食者。
但是很可惜,由于对方的身份,菲什是没办法把他丢进哥谭河里了。
唐.马尔凯蒂,法尔科内的心腹手下,一个方下巴,左眉有一道弧形伤疤的魁梧中年人。
喜欢穿深紫色的西装,领带永远用金制的鱼形带夹,双手布满老茧,年轻的时候由于赌债,右手的小拇指被人切下来一块。
“不不不,那样显得很没有礼貌,菲什夫人”
马尔凯蒂脸上带着讥笑,用沙哑的布鲁克林口语说道。
菲什挑衅的看着马尔凯蒂眉间的伤疤,不屑的笑了笑。
那道伤疤正是她用手上的戒指划出来的。
马尔凯蒂有些愤怒,他觉得菲什是在嘲讽自己,但是,一想到法尔科内交给他的任务,他又忍了下来。
唐.卡迈恩.法尔科内,一个笼罩在哥谭所有地下大佬头上的人。
在他的眼里,没有东西能比自己的规矩重要,三个月前,他甚至亲手把自己的女儿送进了臭名昭著的阿卡姆疯人院。
而在他手下办事的人,一但失败或者破坏了规矩,法尔科内都会亲自解决他。
马尔凯蒂可不想因为意气用事,步了自己那些前辈的后尘。
“菲什,根据我们线人的消息,今晚那个怪胎就要来找你报仇了,法尔科内阁下可以帮助你保住你现在的地位,但是我们也不是做慈善的,我们的条件,你尽快考虑吧。”
说完,他抬起袖子看了眼自己的Vacheron stantin 1972 复古方表,黑色鳄鱼皮的表带,内侧刻着“Zio Marchetti”。
右手手指轻轻敲打了下表盖,马尔凯蒂轻佻的看着菲什:“时间,只站在活人那边。”
菲什没有回头,只是忧心忡忡的看着大门。
她不知道奥斯瓦尔德的人什么时候会冲进来,但是法尔科内的条件……要她放弃自主权,把所有的权利都并入法尔科内家族。
一想到自己奋斗十年建立起的势力,又在她的种种运作下,既得到了法尔科内家族的庇护,又保有自主权,今天无论如何都要保不住了,她就感觉心塞。
是有尊严的去死……还是屈辱的活下去?
如果是二十年前她刚开始打拼的时候,她一定选后者,毕竟都逼得去做流莺了,有什么不能忍的,就是法尔科内要她晚上去玩些大的也不是问题。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己经尝过尊严还有权利的滋味了。
外面弦乐的声音越发急促,就好似暴风雨要来临了一般。
虽然她讨厌马尔凯蒂,觉得他装腔作势,明明和自己一样是个从街头打拼起来的粗鄙之徒,却非要学法尔科内的派头。
学又学不好,装腔作势的布鲁克林口音刻意放缓,完全就是模仿法尔科内,手表刻着Zio Marchetti,象征着喜欢强迫手下叫自己马尔凯蒂叔叔,还有18k镀金表壳上的刻意的划痕,既想炫耀财富,又想显示自己饱经风霜。
完全就是个拙劣的模仿者。
但是他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时间,总是站在活人那边。
深呼吸了一口气后,菲什转过头,看向他的眼睛:“我同意……”
“啪!”
玻璃破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