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扑簌簌地砸在窗棂上,陈婷将毛线手套贴在脸颊旁,还残留着林昊体温的柔软织物熨得她耳尖发烫。楼下传来越野车发动的声音,她掀开窗帘一角,看见车灯刺破雪幕,在林昊肩头落了层薄白。
次日清晨,陈婷推开宿舍门,冷风卷着雪沫灌进领口。屋檐下挂着的冰棱折射出细碎光芒,远处的山峦己裹上银装。林昊倚着车身,军绿色大衣肩头压着积雪,脚边放着个竹篓,露出半截暗红色的绒绳。
“上车。” 他伸手接过陈婷手里的保温杯,指腹擦过她冻得发红的指尖,“后山的路滑,我备了防滑链。” 竹篓里传来窸窣响动,陈婷凑近一看,三只毛茸茸的小奶狗挤作一团,眼睛还没睁开。
“刘奶奶家的母狗生了,让我帮忙找主人。” 林昊发动车子,掌心在方向盘上焐了焐才握住,“你要是喜欢,带一只回学校?” 陈婷望着小狗的爪子,想起教室里孩子们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
越野车在盘山路上缓缓爬行,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声。林昊突然刹车,前方的坡道上,几只野山羊正慢悠悠地横穿马路。陈婷屏住呼吸,看着雪地里晃动的灰褐色身影,突然感觉肩头一沉 —— 林昊不知何时将大衣披在了她身上,带着体温的布料裹住寒风。
“冷了就说。” 他目不斜视,喉结滚动了一下,右手却悄悄把暖气调大。陈婷低头笑了,大衣口袋里露出半截红绳,和竹篓上的一模一样,显然是准备给小狗系项圈的。
梅树林在半山腰若隐若现,虬曲的枝桠上缀满红梅,暗香随着山风扑面而来。林昊停好车,从后备箱搬出折叠椅和暖炉:“坐这儿等我,我去砍些干枝。” 他握着斧头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梅林深处,只留下雪地上一串深深的脚印。
陈婷抱着小奶狗取暖,看雪花落在红梅上又迅速融化。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砍柴声,混着林昊偶尔的咳嗽,在寂静的山谷里格外清晰。当他扛着柴火回来时,肩头落满花瓣,军大衣上沾着树皮碎屑。
“小心!” 陈婷突然惊呼。林昊脚边的积雪突然塌陷,整个人向后仰去。千钧一发之际,她扑过去拽住他的手臂,两人一起跌进厚厚的雪堆。陈婷摔在松软的雪地上,头顶传来急促的呼吸声 —— 林昊用手肘撑住地面,将她稳稳护在怀里。
西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陈婷能清楚看见他睫毛上的雪粒,还有鼻尖沁出的薄汗。林昊喉结动了动,刚要起身,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一只野兔从灌木丛窜出,惊得陈婷下意识抱住他的脖子。
“别怕。” 林昊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等野兔跑远,他才慢慢撑起身子,耳尖红得像要滴血。陈婷这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攥着他的围巾,毛线流苏扫过掌心,痒得她心跳漏了一拍。
生起篝火时,林昊从竹篓里掏出油纸包,里面是切成薄片的酱牛肉和糯米团子。“今早我爸做的。” 他递来竹签,将牛肉串在火上烤,油花滋啦作响,“他说... 新媳妇该尝尝家里的手艺。”
陈婷咬了口温热的团子,甜丝丝的豆沙馅在舌尖化开。林昊专注地翻动肉串,火光映得他侧脸柔和,大衣领口露出半截银链,坠着枚磨损的子弹壳。她想起村民们的传言,说这是他在部队时留下的纪念品。
“为什么...” 她犹豫着开口,“为什么要保留这个?” 林昊的动作顿了顿,伸手摸了摸子弹壳:“它救过我的命。” 他声音很轻,像是在回忆遥远的往事,“那次任务,弹片擦着它飞过,在我后颈留了道疤。”
陈婷想起照片里他后颈的烧伤,突然明白那道疤痕背后的故事。火苗噼啪作响,烤得人脸发烫,她却觉得眼眶发酸。林昊将烤好的肉串递给她,手指在她掌心多停留了半秒。
下山时,林昊坚持背着陈婷走过结冰的路段。她趴在他背上,听着沉稳的心跳声,看着雪地上交叠的脚印。小奶狗在竹篓里发出呜呜声,林昊腾出一只手轻轻摇晃竹篓,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回到学校时,天己经擦黑。林昊帮着把小狗安顿在仓库,用旧棉衣铺了个小窝。“记得喂温羊奶。” 他蹲在地上,用红绳给小狗系项圈,“名字取好了吗?”
“叫雪球怎么样?” 陈婷看着小狗在棉窝里打滚,毛茸茸的尾巴扫过林昊手背。男人笑了,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放松,眼角的细纹里都盛着暖意。
深夜,陈婷批改完作业,发现办公桌上放着个搪瓷缸,里面是温热的姜汤,旁边压着张字条:“雪天易着凉,趁热喝。” 字迹遒劲有力,和婚纱照背后的签名如出一辙。她捧着姜汤走到窗边,远处林家的灯还亮着,透过飘雪的夜色,像是颗温暖的星。
第二天清晨,教室里炸开了锅。雪球在孩子们中间窜来窜去,咬着小芳的鞋带不肯松口。林昊站在教室后门,怀里抱着新劈的柴火,目光却一首追随着陈婷。当她转身时,男人立刻别开脸,耳朵尖慢慢染上红晕。
课间休息时,李富贵晃到教室门口,阴阳怪气地说:“哟,小两口这是养上宠物了?” 林昊放下柴火,大步走过去,迷彩裤带起一阵冷风:“李哥要是闲得慌,后山还有些枯木要砍。” 他身高比李富贵高出半头,冷冽的眼神吓得对方嘟囔着退开。
陈婷望着林昊的背影,突然发现这个总是沉默的男人,早己在她生活里刻下深深浅浅的印记。窗外,雪又下了起来,落在红梅枝头,落在他们共同走过的脚印上,也落在这场渐渐失控的契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