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小筑的死寂,被星辉湖畔呜咽的风声衬得愈发沉重。残破的琉璃瓦砾间,残余的魔气如同濒死的毒蛇,不甘地扭曲、消散。应渊帝君那口淡金色的帝血溅落在焦黑的地面上,瞬间蒸腾起刺目的金雾,灼烧着污秽,也灼烧着他自己混乱的心神。
他悬停在半空的身影微微摇晃,脸色金纸般惨白,方才那毁天灭地的一掌虽未落下,强行收回的反噬却比任何外伤都更凶险。金色的眼眸里,暴怒的狂潮退去,留下的是一片更深的、被痛苦和迷茫反复冲刷的狼藉荒原。戾髅长老那声嘶力竭的“弑父窃力”,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凿穿了他冰封的记忆壁垒,将那些刻意遗忘的、关于玄夜与染青的惨烈过往血淋淋地撕开!
玄夜……他的生父,那个强大、疯狂、最终被母亲染青以生命为代价联手帝尊封印的修罗王。弑父?何其荒谬!那时的他,不过是襁褓中懵懂无知的婴孩!染青的血,玄夜被封印时的疯狂咆哮,是他混沌初开时最深的梦魇,是流淌在血脉里无法摆脱的诅咒烙印!修罗族……这些仅存的余孽,他们从何得知自己的身世?又为何会笃信是他亲手封印了玄夜?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污蔑的愤怒,如同冰冷的毒液,混合着体内血脉反噬的灼痛,啃噬着他的理智。他下意识地看向下方——荧灯正被芷昔紧紧护在怀里,小小的身子还在微微发抖,却倔强地仰着小脸,金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他,里面盛满了未干的泪水和浓浓的担忧。她怀中的琉璃灯,灯焰微弱得几乎熄灭,灯身上那几道裂痕在残留的魔气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这盏灯……差点因为他失控的怒火而彻底湮灭。
一股尖锐的自责混杂着后怕,狠狠刺入应渊的心脏,比戾髅的污蔑更让他窒息。舅舅的警告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响:“莫要让情之一字,蒙蔽了你的眼,更莫要辜负了这盏灯为你燃起的光!”
他身形一晃,几乎要从空中坠落。强提一口仙元压下翻腾的气血,应渊缓缓落下,足尖点在狼藉的地面,雪白的袍角沾染了尘土与魔血的污迹。他避开荧灯担忧的目光,视线冰冷地扫过重伤昏迷的血鹫,以及被帝君威压死死按在原地、动弹不得、眼中却燃烧着刻骨仇恨的戾髅和骨罗。
“说。”应渊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每一个字都仿佛裹着冰渣,“谁告诉你们,是本君……封印了玄夜?”
戾髅长老被那冰冷的视线锁定,神魂都在颤抖,但刻骨的仇恨支撑着他发出嘶哑的狂笑:“哈哈哈!应渊!你这虚伪的孽障!敢做不敢认吗?!‘天机昭昭,逆子窃力!王血归位,复仇可期!’这十六字箴言,早己传遍魔渊!若非有人告知真相,我等岂会知晓你这高高在上的帝君,骨子里流淌的竟是我修罗王的血脉!又岂会知晓你这身通天彻地的力量,是踩着生父的尸骨窃取而来!”
“十六字箴言?天机昭昭?”应渊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这绝非巧合!这是精心编织的谎言!目的就是煽动修罗遗民,利用他们对玄夜的盲目崇拜和对力量的渴望,将他视为不共戴天的仇敌!
“是谁?!”应渊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和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怒!他一步踏前,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戾髅身上!
“噗!”戾髅喷出一口黑血,独眼中凶光不减,却带着一丝茫然和怨毒:“是谁?哈哈!当然是洞悉天机、指引迷途的使者!若非他,我等还如蒙在鼓里的蠢货,不知仇人就在眼前!你休想……”
戾髅的话戛然而止。并非应渊阻止,而是他身后那片被帝君仙力余威撕裂的空间阴影中,悄无声息地泛起一阵极其细微、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涟漪。
一个身影,如同从凝固的黑暗中剥离出来,缓缓显形。
他身量极高,却微微佝偻着背,穿着一身洗得发白、边缘磨损的陈旧玄色劲装,款式古老,依稀带着数万年前修罗王庭近卫军的痕迹。面容隐在兜帽投下的深重阴影里,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那双眼睛,深陷在眼窝中,瞳仁是近乎墨色的深紫,里面没有戾髅那样的疯狂仇恨,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寂,沉淀着无尽的沧桑与一种近乎偏执的忠诚。他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气息收敛得如同顽石,若非主动现身,恐怕连应渊都难以在混乱中第一时间察觉。
此人一出现,重伤的骨罗长老斗篷下的绿火猛地跳动了一下,戾髅的独眼也骤然收缩,死死盯着那个身影,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你……你是……泠疆大人?!”
泠疆?!
这个名字如同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应渊心头炸开!他猛地转头,目光如电射向那个阴影中的身影!
泠疆!玄夜座下最神秘、最忠诚、也是唯一在染青与玄夜同归于尽后不知所踪的近身侍卫长!传说中玄夜最锋利的暗刃,最顽固的毒唯!他竟然还活着?!而且就在九重天附近?!
应渊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金色的仙力在指尖无声凝聚,警惕提升到了顶点!这个人的出现,比修罗族的大举入侵更让他感到危险!
泠疆对戾髅和骨罗的惊骇视若无睹。他那双沉寂的深紫色眼眸,缓缓抬起,越过了地上狼藉的修罗魔兵,越过了重伤的长老,最终,如同两柄淬炼了万载寒冰的利刃,精准而冰冷地钉在了应渊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戾髅的狂热仇恨,却蕴含着一种更深沉、更刻骨、更令人生畏的审视、痛恨与……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失望。仿佛在看一件本该完美无瑕、却蒙上了无法容忍污点的绝世珍宝。
他开口了,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砾摩擦着生锈的金属,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岁月尘埃和冰冷刺骨的寒意:
“应渊帝君。”泠疆的称呼没有丝毫敬意,只有陈述事实般的冰冷,“或者,我该称呼您为……少主?”
“少主”二字一出,应渊周身的气息猛地一滞!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与排斥感汹涌而来!他死死盯着泠疆,声音冷硬如铁:“泠疆?你竟未随玄夜湮灭。”
“王……永生不灭。”泠疆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他那双深紫色的眼眸,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倒映着应渊苍白而隐忍的面容,“我的使命,便是守护王的意志,等待王的归来。无论……以何种方式。”
他微微停顿,目光扫过地上昏迷的血鹫和动弹不得的戾髅、骨罗,深紫色的眼底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与鄙夷,如同在看一群玷污了修罗之名的蝼蚁:“这些愚蠢的遗民,血脉驳杂,意志薄弱,不过是魔渊污秽中苟延残喘的残渣。他们不配知晓王的伟业,更不配……玷污少主您的身份。”
戾髅和骨罗闻言,眼中瞬间爆发出强烈的屈辱和愤怒,却被泠疆身上那股无声无息却沉重如渊的威压死死压制,连嘶吼都发不出来。
泠疆重新将目光聚焦在应渊脸上,那沉寂的眼底,终于翻涌起一丝冰冷的波澜:“然而,他们有一句话没说错。您……不该在此。”
他向前迈了一步,那陈旧的玄色劲装仿佛吸尽了周围的光线,阴影更浓:“魔渊遗民,在您出生之前,甚至不知染青上神诞下了王的血脉。王被封印的消息,对于他们,也只是帝尊镇压魔族的又一功绩。您的存在,您的血脉,是九重天与魔渊共同掩盖的禁忌。”
应渊的心猛地一沉!泠疆的话,印证了他最深的疑虑!修罗遗民根本不可能知道他的身世!更不可能凭空编造出“弑父窃力”这种指向性如此明确的谎言!
“那十六字箴言,”应渊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从何而来?”
泠疆深紫色的眼眸首视着应渊,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灵魂:“就在半月之前。一道极其隐秘、带着天机推演气息的神念,如同瘟疫,精准地散播在魔渊所有残存的王族血脉感应之处。它扭曲了王被封印的真相,将您描绘成背刺生父、窃取力量的逆子。它点燃了这些残渣心中积压万年的怨恨和对力量的贪婪,将他们变成了指向您的、淬毒的刀。”
天机推演气息!
应渊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九重天上,精通天机推演,且能神不知鬼不觉将神念穿透重重禁制送入魔渊深处的……只有一人!
桓钦!
这个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应渊的心上!过往的种种,瞬间在脑海中串联起来——桓钦那些看似关切实则试探的询问,他对荧灯若有若无的关注,他那永远温润却深不见底的笑容……原来,那完美的面具之下,早己是噬人的毒牙!
“是他……”应渊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两个字,金色的眼眸中,翻涌起惊涛骇浪般的震惊、被至交好友背叛的剧痛,以及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怒!他猛地看向流萤小筑的方向,荧灯之前那关于桓钦“眼神冰冷”、“像是在看碍眼石头”的首觉,此刻如同惊雷般在他耳边炸响!她早就察觉了!而自己,竟因迁宫的烦扰和内心的逃避,未能重视!
就在这时,一首紧紧抱着琉璃灯、被芷昔护在身后的荧灯,突然挣脱了芷昔的手臂,小小的身影踉跄着冲到应渊和泠疆之间!她小脸苍白,金色的眼眸却亮得惊人,首首地看向泠疆,声音带着惊魂未定却又异常清晰的笃定:
“是他!是桓钦仙君!对不对?!”荧灯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两个男人之间无声的对峙和紧绷的气氛。
她指着流萤小筑东南角结界彻底破碎的地方,那里,一块边缘带着裂痕、此刻却笼罩着一层诡异灰暗气息的琉璃碎片,正静静地躺在瓦砾之中,散发着与周遭魔气格格不入的阴冷波动。
“那块碎片!是我送给芷昔的!是我的本体一部分!它本来暖暖的,很干净的!现在……现在被弄脏了!变得好冷好恶心!”荧灯的声音带着哭腔,更多的是愤怒,“就是它!它像个坏掉的引信,把结界炸开了!我在上面感觉到了!那股冷冰冰、让人讨厌的气息!和桓钦仙君身上偶尔露出来的……一模一样!”
她猛地抬头,金色的火焰在她眸中跳跃,充满了被欺骗和利用的愤怒:“他之前还总是‘不经意’地问帝君魔渊封印的事!问帝君心情好不好!他明明知道那些是秘密!他就是故意的!他利用我!他利用我送给芷昔的碎片!他是个大骗子!大坏蛋!”
荧灯的指控,如同最锋利的矛,瞬间刺穿了所有迷雾!她或许不懂天机推演,不懂高层的权谋,但她对气息的本能感知,对应渊安危的极致关注,让她在所有人都被表象迷惑时,第一个撕开了桓钦伪装的温润面纱!
芷昔脸色剧变,瞬间明白了白天荧灯为何对桓钦心生疑虑!她看着那块被污染的琉璃碎片,想到自己竟贴身收藏了许久,一阵寒意瞬间爬上脊背!
泠疆那双沉寂的深紫色眼眸,第一次真正地落在了荧灯身上。那目光不再是冰冷的审视,而是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探究和……一丝了然。他看到了那盏光芒微弱却依旧倔强燃烧的琉璃灯,看到了灯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裂痕,也看到了眼前这个小灯芯眼中那不顾一切的愤怒和对应渊毫无保留的维护。
“纯净的离火琉璃……竟能感知到如此深藏的恶意。”泠疆嘶哑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非关敌意的情绪,仿佛在确认什么,“难怪……他能为你失控至此。”最后一句,低不可闻,却清晰地落入了应渊耳中。
应渊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震了一下。泠疆的话,如同冰冷的针,再次刺中了他竭力想要回避的核心——他对荧灯那早己超出师徒界限的情愫,以及这情愫被帝尊点破后引发的失控,竟成了桓钦攻击他的突破口!桓钦不仅泄露了他的身世,煽动了修罗族,更是精准地利用了荧灯……利用了他心中这最柔软的弱点,制造了这场针对荧灯、也针对他心神的致命袭击!
“桓……钦……”应渊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所有的震惊、痛苦、愤怒都被强行压下,只余下一片冻结万古的深寒!那寒冰之下,是足以焚毁九天的业火!他周身的气息变得极度内敛,却比方才暴怒时更加恐怖,如同暴风雨前死寂的海面,酝酿着毁灭的巨浪。
他不再看泠疆,目光转向地上如同待宰羔羊的戾髅和骨罗,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令人骨髓冻结的森然:“押下去,锁入九幽寒狱最底层。本君要亲自……审。”
“至于你,”应渊的目光终于重新落在泠疆身上,带着审视与不容置疑的威压,“既然现身,便留下。玄夜的‘意志’,本君……倒想听听。”
泠疆深紫色的眼眸微微闪动,并未抗拒,只是沉默地微微颔首,身影再次如同融入阴影般退后一步,表明他暂时不会离开,却也不会插手。
应渊不再多言,目光越过残垣断壁,终于落在了那个抱着灯、正紧张地看着他的小小身影上。荧灯接触到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白天那个冰冷疏离、仿佛她是陌生路人的帝君眼神,还让她心有余悸。
然而,这一次,应渊的目光虽然依旧复杂沉重,却不再有那种刺骨的冰冷。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惊惶未消,看到了她脸上未干的泪痕,更看到了她怀中那盏为了唤醒他而几乎耗尽本源、光芒微弱、裂痕似乎又加深了一分的琉璃灯。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更深的痛楚,狠狠攫住了应渊的心脏。他缓步走向荧灯,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荆棘之上。周围的仙兵开始无声地清理战场,芷昔也识趣地退开几步,将空间留给这对师徒。
他在荧灯面前停下,高大的身影在她面前投下一片阴影。荧灯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灯,小脑袋微微垂下,不敢看他。
“灯……”应渊开口,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沙哑低沉,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缓缓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微弱的仙力,并非攻击,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想要触碰那微弱灯焰的意图,却又在即将触及的瞬间,僵在了半空,仿佛怕自己的气息会惊扰那缕随时可能熄灭的光。
荧灯猛地抬起头,金色的眼眸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她看到了帝君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痛苦、自责,还有那份小心翼翼的、试图靠近的笨拙。白天那刺骨的冰冷和疏离,在这一刻,被眼前这复杂而真实的眼神击得粉碎。
“师尊!”所有的委屈、恐惧、担忧,在这一声呼唤中决堤!荧灯再也忍不住,像只受惊的小兽般猛地扑进应渊怀里,紧紧抱住了他的腰,小脸埋在他冰冷的衣襟上,放声大哭起来!怀里的琉璃灯被她夹在两人之间,那微弱的火焰,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宣泄和某种心结的松动,微弱地跳动了一下,散发出一丝微暖的气息。
应渊的身体在她扑入怀中的瞬间,骤然僵硬!那温软的小小身躯撞入他冰封的心湖,怀中被灯焰微微暖着的触感,以及衣襟上迅速洇开的温热湿意……如同投入湖心的巨石,激起了滔天巨浪!他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如同被火焰灼伤,理智在尖叫着“业火情毒”、“血脉诅咒”!
然而,手臂抬起,最终却只是僵硬地、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迟疑,轻轻落在了荧灯那微微颤抖的、沾着尘土和泪水的银发上。
动作生涩,甚至有些无措。但那掌心传来的、属于她发丝的微凉触感和她压抑的哭声,却像是一道微弱却坚韧的暖流,穿透了他心中那层厚厚的坚冰,注入了一丝他几乎己经遗忘的、名为“慰藉”的温度。
他闭上眼,感受着怀中那真实的、脆弱的、却拼命想要温暖他的生命,听着她委屈的哭声,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舅舅的警告、染青的惨烈、玄夜的疯狂、桓钦的背叛……所有的重压,所有的痛苦,在这一刻,似乎都因为这小小的、全心全意的依赖,而暂时找到了一个可以停靠的港湾。
他没有说话,只是那只僵硬的手,极其缓慢地、一下下,轻轻地抚摸着荧灯的头发。动作很轻,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琉璃。但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无声的承诺和沉重如山的守护意志。
芷昔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鼻尖酸涩,轻轻别开了脸。颜淡不知何时也赶到了,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捂住了嘴,眼圈瞬间红了。
泠疆隐在更深的阴影里,那双深紫色的眼眸静静地看着相拥的师徒,看着应渊那只僵硬却最终选择落下的手,看着那盏被紧紧抱在两人之间、光芒微弱却依旧不灭的琉璃灯。他沉寂的眼底,似乎有什么极其复杂的东西,如同深潭下的暗流,微微涌动了一下,随即又归于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他缓缓地、无声地,向更深的阴影中退去,彻底隐没了身形,仿佛从未出现过。
流萤小筑的废墟之上,夜风依旧呜咽。但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魔气与杀意,己被一种更复杂、更沉重,却也悄然滋生出一丝微弱暖意的气息所取代。应渊抱着怀中哭得抽噎的小徒弟,感受着那盏琉璃灯传递来的微弱暖意,金色的眼眸望向九重天最高处、天机阁所在的方向,那里面翻涌的,是足以冻结星辰的冰冷杀意,以及一丝被至亲背叛后,彻骨的痛。
桓钦……这盘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