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庭壹号的夜晚再次被无形的阴云笼罩。空气粘稠而沉重,仿佛预兆着风暴的来临。那份被苏明玥精准标记的“傅砚辞生理周期风险预警备忘录”,如同悬顶之剑,预示了今夜注定不会平静。
书房里,傅砚辞面前摊着周屿深发动总攻后的紧急应对方案,屏幕上是傅氏股价惊心动魄的跳水曲线。然而,比商战压力更早一步扼住他咽喉的,是那熟悉的、如同海啸般汹涌而来的剧痛。
峰值期,如约而至,且来势汹汹。
这一次,似乎比以往更加猛烈。或许是因为连日高压透支了身体,或许是周屿深的总攻带来的精神重压成为了催化剂。腹部的绞痛不再是钢锥穿刺,而是像被一只巨手攥住五脏六腑,狠狠拧转、撕扯!冷汗几乎是瞬间就浸透了衬衫,黏腻地贴在冰冷的皮肤上。
傅砚辞手中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文件上,溅开一小团墨迹。他猛地弓起身,手臂死死抵住桌面,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牙关紧咬,下唇被咬破,血腥味在口腔弥漫,却丝毫无法转移那灭顶的痛苦。
不行……不能在书房……
他需要……需要一点水,或者……冷水?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他挣扎着站起身,高大的身躯佝偻着,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牵扯着濒临断裂的神经。他踉跄着冲出书房,目标明确——主卧的浴室。
冲进浴室,他反手“砰”地一声甩上门,甚至来不及上锁。冰冷的瓷砖地面透过薄薄的袜子传来寒意,却丝毫无法冷却体内肆虐的火焰。他跌跌撞撞扑到巨大的洗脸台前,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哗哗而下。他掬起冷水,疯狂地拍打在脸上、颈后,试图用外界的冰冷镇压体内的熔岩。
然而,杯水车薪。
剧痛如同失控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视野开始旋转,黑暗如同潮水般从西周涌来,耳边是尖锐的耳鸣,盖过了哗哗的水声。他感觉全身的力气被瞬间抽空,双腿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哐——!!!”
一声沉闷而巨大的撞击声,如同重锤砸在寂静的豪宅里!他的后脑和肩膀重重地撞在了厚重的磨砂玻璃淋浴房的门上!玻璃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剧烈地晃动起来。
剧痛、眩晕、窒息感……如同黑色的幕布,彻底笼罩了他的意识。在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他仿佛听到自己身体滑落在地砖上发出的、沉闷的摩擦声。
**次卧内:**
苏明玥刚结束一个跨国视频会议,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屏幕上还闪烁着傅氏“天枢”项目的最新漏洞分析。她端起手边的温水,正准备喝一口。
“哐——!!!”
那声沉闷得仿佛能震动楼板的巨响,猝不及防地穿透次卧的隔音门,清晰地传入耳中。
苏明玥端杯子的手微微一顿,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她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水,目光依旧停留在屏幕上。
峰值期。
浴室。
巨大撞击声。
她的“风险预警备忘录”瞬间在脑中激活,逻辑链条清晰无比。结论:目标人物(傅砚辞)生理风险等级达到最高(10级),伴随不可控行为(如晕厥、撞击)。
她放下水杯,站起身。动作从容不迫,没有丝毫慌乱,更像是去处理一项预定程序中的突发事件。
走到主卧紧闭的门外,里面没有任何后续声响,死寂得可怕。只有哗哗的水流声还在持续,像一曲单调的哀乐。
苏明玥抬手,屈指,用指关节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门。
“叩、叩、叩。”
声音清晰、冷静,不带一丝情绪,如同医生查房。
里面依旧一片死寂。只有水声哗哗作响。
“傅砚辞?” 她提高了一点音量,声线平稳无波,仿佛在确认一件物品的状态,“还活着吗?”
等待了几秒。
没有回应。只有水流声。
苏明玥微微侧头,似乎在判断里面的情况。然后,她听到了一声极其微弱、仿佛濒死小兽般的抽气声,从门缝里逸出。
哦,还活着。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担忧也无庆幸。她转身,走向主卧相连的客卫。很快,她拿着两样东西回来:一条崭新蓬松的白色厚毛巾,还有一盒……最普通的非处方止痛药(布洛芬)。
她再次走到主卧浴室门外。没有尝试开门,也没有任何施救的动作。
她只是蹲下身,将那条厚毛巾仔细地、平整地从门缝底下塞了进去。白色的毛巾像一片小小的云朵,滑落在冰冷的地砖上。
接着,她又将那盒止痛药,从同一个门缝推了进去。药盒的边角在瓷砖上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做完这一切,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对着那扇紧闭的、隔绝着痛苦与死亡的磨砂玻璃门,声音清晰地、毫无波澜地说道:
“傅总,毛巾和止痛药在门缝下。”
“需要帮你叫120吗?”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如同在陈述一项客观条款,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费用自理。”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离开。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规律而冷静的“哒、哒”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次卧门关上的轻响之后。
**浴室内:**
冰冷的地砖紧贴着傅砚辞的脸颊和身体,刺骨的寒意让他混沌的意识挣扎着浮出水面。后脑和肩膀传来剧烈的钝痛,混合着腹部那依旧翻江倒海的绞痛,让他几乎再次晕厥。
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野模糊而晃动。耳边是哗哗的水声,像嘲弄的背景音。
然后,他看到了门缝底下。
那条洁白的、蓬松的毛巾。
还有那盒刺眼的、廉价的非处方止痛药。
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距离他瘫倒的身体只有不到半米,却仿佛隔着无法逾越的天堑。像一种无声的施舍,更像一种极致的羞辱。
“需要帮你叫120吗?”
“费用自理。”
女人那冰冷到骨髓里的声音,如同魔咒般在他混沌的脑海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狠狠扎进他摇摇欲坠的尊严里。
一股比腹痛更强烈的、灭顶的屈辱感,如同岩浆般轰然爆发!烧灼着他的西肢百骸,烧得他眼前发黑,喉头腥甜!
他死死地盯着那条毛巾和那盒药,身体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愤怒而剧烈颤抖起来。他想怒吼,想砸碎眼前的一切,想把那个女人……可喉咙里只能发出破碎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他颤抖着,用尽全身仅存的一丝力气,伸出手指,试图去够那条近在咫尺的毛巾。指尖在地砖上划出无力的痕迹,却始终无法缩短那短短的距离。
尊严,在这一刻,如同那溅落在文件上的墨迹,被彻底践踏,碎了一地。
而门外,是死一般的寂静,和那个女人早己远去的、冰冷的脚步声。
**一扇门,隔开生死,也隔开两个世界。**
**一条毛巾,一盒药,是她划下的冰冷界限。**
**他倒在尊严的废墟里,而她,早己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