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 三下清晰的叩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秦浩立刻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示意众人噤声。他像一只蓄势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滑向门口,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间隙。
> 门缝下,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白纸被无声地推了进来。秦浩没有开门,只是迅速弯腰拾起。众人面面相觑,疑惑像藤蔓般在无声中蔓延——为何不看看门外是谁?
> 秦浩将白纸放在桌上,欣欣凑近,眉头微蹙:“浩哥,这是什么?”
> 他没有回答,抄起旁边半瓶矿泉水,手腕一倾——清澈的水流“哗啦”倾泻在纸面。水痕迅速晕开,仿佛无形的笔在书写,几行深蓝色的字迹缓缓浮现:
> **影子,夜枭,己现身!请务必小心!**
>
> “夜枭……”雷振国低沉地念出这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像裹着冰碴,带着刻骨的寒意与千斤重的凝重,“他们竟真敢踏足大夏!为了孩子的生命活性因子血液?!”
>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鹰隼般攫住秦浩,那份郑重前所未有,深处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惧:“秦浩!”
> “到!”秦浩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挺首脊梁,仿佛瞬间回到了军旗下。
> “情况比预想的凶险百倍。”雷振国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铁锤砸地,“夜枭不是普通亡命徒!他们是盘踞在国际阴影里的顶尖鬣狗,行踪诡秘,手段凶残,只为天价佣金撕咬,从不留活口!从未在大夏露过面的他们,竟为念念破例入境!这背后的水,深得能淹死人!”
>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沉沉掠过楼下那扇透出暖黄灯光的窗户——那里是他的女儿、外孙女(无论血缘),还有秦浩的父母,是他此刻最沉重的牵挂。
> “明天一早,最精锐的安保小队会接管这里!24小时贴身防护,里外三层,都是信得过的铁拳!”雷振国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喙,“至于你……”
> 他重新看向秦浩,眼神复杂交织:激赏、托付,还有一份沉甸甸到足以压垮肩膀的责任:“秦浩,我知道你己脱下军装。但这事,牵扯的网太大、太深!老妖怪的悬赏,夜枭这条毒蛇……念念的身世遭遇,恐怕只是冰山一角,水下藏着更凶险的暗礁漩涡!你虽不在编,却始终在最前沿。你的能力、你的情报网、你对念念和欣欣的这份心……都是眼下最锋利的刀,最坚固的盾!”
雷振国宽厚的手掌重重落在秦浩肩头,那力道沉得像是要把嘱托砸进骨头里:“辛苦你了!为大夏,也为你的家人!你的付出,大夏不会忘!我雷振国,更刻在心里!”
>这次你还是带领你那几个老朋友,东西我让人准备!
> 秦浩的心猛地一沉,随即一股滚烫的血气又在胸腔里冲撞激荡。迎着雷振国眼中那份沉甸甸如山的信任,他深深、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懂,这既是命令,也是老丈人最深沉的恳求。从念念出现的那一刻起,他早己无法抽身。念念的安危,欣欣的笑靥,家人的平安,乃至那深藏不露的巨大威胁……都化作无形的锁链,将他牢牢缚在这艘即将驶入惊涛骇浪的孤舟之上。
> “我明白,爸!”秦浩的声音异常沉静,这一声“爸”叫得无比自然,也无比沉重,“我用命去查!用命去护!”
> 雷振国眼底有什么东西剧烈地闪烁了一下,捏着秦浩肩膀的手又加了几分力:“好!务必小心!有任何风吹草动,第一时间!”
雷振国带着一身肃杀与沉甸甸的使命离开了。
客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苏婉和林雅芝的手紧紧攥在一起,看向秦浩的目光里盛满了心疼与忧虑。秦卫国眉头拧成疙瘩,拳头紧握。
欣欣抱着熟睡的念念,小脸苍白,唯有那双看向秦浩的眼睛,异常明亮而坚定。
> 秦浩走过去,指尖极轻地拂过念念温热柔软的小脸蛋,然后对上欣欣的目光,给了她一个无声的“放心”。可那眼底的忧色,并未因他的安抚而消散半分。
········夜色浓稠如墨。家人各自回房歇息。念念被安顿在精心布置的儿童房,由苏婉和林雅芝守着。秦浩牵起欣欣微凉的手,无声地走上了顶楼天台。
> 城市的灯火在脚下铺展开一片流动的星河,夜风带着凉意,调皮地撩拨着两人的发梢。一轮皎月高悬于深蓝天幕,清辉如水银泻地,将天台的边角轮廓勾勒得分明。
> 秦浩沉默地揽住欣欣的肩膀,两人并肩坐在天台边缘的长椅上。欣欣将头轻轻枕在他坚实的肩窝,汲取着那熟悉而令人安心的温度与力量,这是惊涛骇浪中她唯一可以停泊的港湾。
> 沉默在月光下流淌了许久。秦浩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里显得有些突兀,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试图拨开沉重的阴霾:
> “欣欣。”
> “嗯?”她微微仰起脸。
> “你说……”秦浩侧过头,月光勾勒着他线条分明的下颌,嘴角努力向上弯起一个故作轻松的弧度,“我要是攒够了老婆本儿,想把你娶回家,”他故意顿了顿,眼神亮亮的,“得准备多少彩礼才够你爸点头啊?”
> 欣欣浑身一僵,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月光下,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竭力掩饰的凝重,以及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浓得化不开的深情……还有一丝,让她心尖发颤的、近乎诀别的意味?她瞬间明白了!他是在用这种方式,笨拙地给她一个承诺,一个活下去、等下去的念想!他要去做一件凶险万分的事,生死难料,此刻能陪她的,只有这偷来的片刻安宁。
> 巨大的酸楚和心疼瞬间将她淹没,泪水毫无征兆地冲上眼眶。她看着他那强撑的笑容,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带着浓重的鼻音,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 “我……我才不要彩礼!”
> 秦浩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被她这傻乎乎的“倒贴”宣言逗得低低笑出声,那笑声在月光下带着无奈,更盛满了宠溺:“傻丫头,那怎么行?你爸还不得抄起擀面杖追着我打?说出去,别人还以为我秦浩拐骗黄花大闺女呢!”他抬手,用指腹极轻柔地揩去她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无限的憧憬和斩钉截铁的决绝:“再怎么说,我秦浩娶你那一天,必须让你风风光光!凤冠霞帔,八抬大轿?不够!得让全城的人都知道,我秦浩的媳妇儿,是天底下最幸福的新娘子!”
> 这番半是玩笑半是掏心窝子的话,像一道暖流冲垮了欣欣心中筑起的堤坝,可泪水却更加汹涌。她知道,他是在笨拙地给她画一幅未来的图景,一幅他拼了命也要变成现实的图景。
> “真的吗?”她声音哽咽,泪眼模糊。
> “当然!比真金还真!”秦浩用力点头,眼神灼灼如星火。
> “那……拉钩!”欣欣带着孩子气的执拗伸出小拇指,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说好了!你一定要回来娶我!不许耍赖!不许骗人!”
> 秦浩看着眼前这张梨花带雨、却倔强地伸着小指的脸庞,心脏仿佛被最温柔也最沉重的力量击中。他毫不犹豫地伸出自己的小指,牢牢勾住她那微凉纤细的手指。
> “拉钩,上吊,一百年……”秦浩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在夜风中回荡。
> “不许变!”欣欣哽咽着接上,两人的手指紧紧相扣,仿佛就此缔结了跨越生死的盟约。
>
> 誓言落定。欣欣破涕为笑,泪痕未干,那笑容却在月光下绽放出纯净无瑕的光芒。她仰起头,望向夜空:“浩哥,你看,今晚的月亮,好美啊。”
> 秦浩没有看月亮。他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深深烙在欣欣挂着泪珠却灿然微笑的脸上,仿佛要将这一刻的她,镌刻进灵魂的最深处。他伸出手,捧住她的脸颊,拇指带着无限怜惜,轻轻着她的眼角,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饱含深情:
> “嗯,是很美……”他微微俯身,温热的呼吸拂过她微凉的唇瓣,“但我的欣欣,比月光更美。”
> 话音未落,他那带着些许干燥烟草气息的唇,己温柔而坚定地覆上了她的柔软。
>
> 这一吻,没有热恋时的炽烈如火,却浸透了无尽的眷恋、无声的承诺、诀别前的珍重和深入骨髓的爱意。它轻柔得如同月光拂过花瓣,却又沉重得仿佛承载了两人所有的恐惧、不舍、孤勇与渺茫却固执的希望。
> 欣欣闭上眼,泪水再次无声地滑落,滚烫地滴在秦浩捧着她脸颊的手背上。她伸出双臂,紧紧环抱住他的腰,仿佛要将自己揉进他的骨血,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回应这个吻,去感受他真实的存在,去铭记这每一寸触感。
> 月光如水,温柔地包裹着天台上紧紧相拥的两人。他们忘情地吻着,仿佛要将彼此的灵魂都吸吮交融,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方寸之地,
> 仿佛这一刻即是永恒,又仿佛下一秒便是永别。
> 唯有夜风,低低掠过,悄悄带走欣欣无声滑落的泪滴,也卷走了这片刻偷来的、浸透了泪水却依旧芬芳的甜蜜与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