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昭宁捂着脸,脚步踉跄地一路朝着听竹院奔去,发丝凌乱,脚步急促。一路上,路过的丫鬟小厮们见她这般模样,都投来诧异的目光,却又不敢多问,只是匆匆侧身让开道路。
听竹院的大门虚掩着,江明微和春桃正焦急地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时不时望向院门口。见江昭宁回来,两人连忙迎了上去。
“大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祖母为难你了?”江明微满脸担忧,伸手拉住她。
江昭宁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没事,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你们别担心。”说着,她抬手轻轻拍了拍春桃的肩膀,又对江明微说道:“我先进屋换件衣服,你们别担心了。”
进了屋子,江昭宁拿了一件衣服走到床边,伸手将帘子拉上。她背靠着床沿坐下,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条。借着从帘子透进来的光线,她迅速读完,又逐字逐句看了一遍,确定自己都记住后拿出衣服换上,又小心翼翼地将纸条折好塞回袖子里。
她走出屋子。院子里的炉火正旺,她拿起一旁的柴禾,借着给炉子添柴的机会,将纸条一同扔了进去。火苗瞬间蹿起,吞噬了那张纸条,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夜晚,万籁俱寂,月光如水般洒在窗棂上。江昭宁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帐顶,脑海里不断浮现出老夫人信上写的话。怎么才能让自己一家从侯府里摘出去,消失在上层人士的视线里呢?这件事情让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五日后,便是老侯爷的祭日。从一大早开始,林氏就忙里忙外的准备祭品。她神色凝重,眼中透着哀伤,每一样东西都要亲自过目。
“这个香炉要擦得再亮些,侯爷生前最爱干净。”林氏拿着帕子,轻轻擦拭着香炉上的一点灰尘,嘴里喃喃自语。
祭日前一天,林氏早早地起了床,坐在梳妆台前,眼神空洞地任由丫鬟给自己梳妆。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首饰盒都晃动了一下。守门的婆子恰好端着一盆水走进来,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手一抖,水盆差点掉落。
林氏却不管不顾的站起来在屋里打转,自言自语道:“衣服呢?侯爷做喜欢穿我做的衣服了!”
丫鬟吓得脸色苍白:“夫人你怎么了?”
江昭宁听到动静,连忙走进屋子。她走到林氏身边,轻声说道:“娘,祭日还得您主持呢。”
林氏转过头,看着江昭宁,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眼眶一红,拉住她的手说道:“宁姐儿,你来了就好。这几日我忙得晕头转向,好多事都拿不定主意,你帮我参谋参谋。”
林氏从柜子里拿出一件绣好的衣服和一双鞋子,轻轻抚摸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这是我给你爹做的衣服还有鞋子,他以前最喜欢穿我做的衣服了,明日一同烧给他。”林氏哭哭啼啼地说道。
江昭宁看着弱柳扶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林氏,心里一阵无奈,叹了一口气。自己占了别人的身体,还能怎么办,只能哄着呗。
“娘,您别太伤心了,爹在天上看到您这么伤心,一定会很难过的。爹爹最见不得娘哭了。”江昭宁轻声安慰道。
傍晚时分,前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大声喊道:“不好了,马房的马都病了!”
林氏的情绪刚稳定下来,听到这话,手一抖,茶杯差点摔在地上。“你说什么?马都病了?这怎么可能,昨儿不是还好好的吗?”
小厮喘着粗气,说道:“千真万确,夫人,现在马夫们都在想办法呢,可看着情况不太妙,怕是要影响明日的行程。”
眼看着林氏的眼里飞快地沁满了泪水,江昭宁连忙说道:“娘,你别担心,我这就去看看,一定不影响明日的行程。”说完,她转身快步走出屋子,朝着前院走去。
天色渐暗,夜幕缓缓落下。江昭宁攥着灯笼的手指节发白,脚步急促。她赶到马厩的时候,一股刺鼻的腥臊气扑面而来。
马厩里,三匹枣红马横尸在草料堆上,腹部高高隆起,像怀胎数月的孕妇。马房管事王栓缩在墙角,满脸惊恐的看着她,酒糟鼻上沁着汗珠。
“昨儿还好好的......”王栓声音颤抖,带着哭腔说道。
江昭宁皱了皱眉头,蹲下身,掰开马齿,只见指尖沾上了一些黄绿碎渣。“断肠藤混着狼毒花。”她低声自语道。突然,她转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周围的人,“昨夜草料是谁经手的?”
就在这时,一声嘶哑的冷笑从暗处传来:“小丫头倒有些眼力。”
江昭宁心头一紧,还没来得及反应,寒光一闪,一柄断枪抵住了她的咽喉。酒气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一个满脸刀疤的跛脚男人双目赤红,恶狠狠地说道:“说!谁派你来的?”
江昭宁心跳加速,大脑飞速运转,正想着如何脱身,突然,一声清越的男声破空而来:“林校尉且慢!”
只见三枚铜钱带着风声,击在断枪上。一个紫衣翻飞的身影落在草垛间,月光下,头顶的银冠泛着冷光。
“这位姑娘若死了,侯爷的冤屈可就无人在意了。”紫衣男子目光如炬,看向跛脚男人说道。
江昭宁趁机抽出银簪,猛地刺出,正中男人曲池穴。断枪坠地的瞬间,她瞥见枪柄上刻着“骁”字,铁锈里凝着黑红血痂。
“你是谁?为何要害我?”江昭宁稳住身形,大声质问道。
跛脚男人捂着手臂,恶狠狠地看着她,却没有说话。
萧临走上前,对着江昭宁微微拱手,说道:“江姑娘,在下萧临。此事说来话长,还望姑娘移步,容我慢慢道来。”
江昭宁看了看萧执,又看了看周围的人,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她猜到侯府的事恐怕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而这个突然出现的萧临,或许能给自己一些答案。
三人离开马厩,朝着一间偏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