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钰声抬眼白了季如繁一眼,转身就要往内室走,广袖带起的风将烛火都晃得明灭不定。
季如繁慌忙追上去,宽大的衣袍随着动作猎猎作响:“真的!我保证不打扰你!打地铺也行!”
他一把攥住温钰声的袖口轻轻摇晃,“你伤还没好,万一半夜醒了没人照顾怎么办?我......我还能给你倒热水!”
少年急得声音都带上了哭腔,眼尾泛红,模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温钰声顿住脚步,看着对方死死攥着自己袖口的手,指节都因用力泛白。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想要痛扁这个哈士奇的念头,冷声道:“松开。”
“不松!”季如繁反而将脸贴了上去,滚烫的呼吸透过衣料烫得她手腕发麻,
“阿钰,你就让我留下吧......”他声音越来越低,尾音拖得又软又黏,像在撒娇,“我保证乖乖的,一点也不会碍事......”
季如繁红着脸说完那句话,眼巴巴望着温钰声绝美的面容,睫毛不安地颤动。
温钰声抬手揉了揉眉心,唇角无奈地抽了抽——这人怎么跟长不大似的?
她没接话,转身往内室走,衣摆掠过屏风时带起一缕药香。
“阿钰!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季如繁像只摇尾乞怜的大狗,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我睡觉可老实了,一点也不占地方,还能照顾你!”他说着还比划了个蜷缩的姿势,桃花眼里盛满期待。
温钰声扶着门框顿住,回头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个胡闹的孩童。
见季如繁还欲开口,她干脆抬手虚点了点对方嘴唇,嗓音清清淡淡:“再聒噪,连客房都不许你住。”
说完不再理会愣住的的少年,任由木门在身后“吱呀”合拢。
季如繁贴着门板听里头没了动静,这才挠挠头,蔫巴巴地蹲坐在廊下。
夜风卷起他垂落的发丝,却掩不住嘴角那抹怎么也压不下去的笑意——就算被嫌弃又怎样?只要能守着阿钰,睡柴房他都乐意!
——
选妃宴那日,宫门口的铜钉大门缓缓推开,胭脂香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参选的少女们垂着头往里走,绣鞋碾过青石板,没半点儿声响。
有的攥着帕子的手在发抖,有的眼神发首,像被抽走了魂儿。
平日里叽叽喳喳的闺阁小姐,这会儿都成了哑巴。
太后端坐在凤座上,扫过台下这群蔫头耷脑的姑娘,脸沉得能滴出水来。
几个庶女站在前排,强撑着笑模样,发颤的指尖却把裙摆绞出了褶子。
谁都知道,这哪是选妃,分明是把人往老虎嘴里送。
太后指尖着凤座上的鎏金纹,嘴角扬起虚假的笑意。
她扫过台下低垂着头的少女们,眼神像毒蛇般阴冷,心里却盘算着:只要能生下皇嗣,管她是嫡是庶,是美是丑,呵,若非如此,这些老匹夫们胆敢如此糊弄哀家!哼——
"抬起头来。"
太后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参选的少女们浑身一颤,缓缓抬头,眼底满是恐惧。
太后装作仔细端详的模样,不时点头,还对身旁女官轻声点评:"这姑娘眉眼温婉,倒是宜室宜家。"
可没人注意到,她藏在广袖里的手正死死攥着帕子,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在太后眼里,这些少女不过是生育的工具,是她掌控朝堂的棋子。
只要能让皇室血脉延续,她就能名正言顺的一首把持朝政,将皇帝彻底变成没用的傀儡,让鲁王无计可施。
她端着鎏金茶盏轻轻抿了口,眼角堆起笑纹,金色流苏随着动作轻晃:“这几日宴席呀,你们就好好的玩儿,多玩几天,哀家就喜欢你们这些年轻的人气儿。”
她话音未落,底下跪着的少女们却连头都不敢抬,鸦雀无声的大殿里,只听见此起彼伏的颤抖喘息。
太后扫过众人发白的脸色,广袖掩住眼底的嫌恶,心里暗暗想到,真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又抬高声调道:“都别拘束!”
指尖却暗暗掐着软榻扶手,恨不得立刻把这群木头桩子赶去侍寝——只要有个肚子争气的,她就能踩着新皇重新立威。
太后挥了挥戴着护甲的手,语气淡淡:“都回去休息吧,明日这宴席啊,可都打扮的漂亮点,让咱皇上呀好好看看。”
底下的少女们如蒙大赦,慌慌张张地行了礼,裙摆扫过青砖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看着这群姑娘跌跌撞撞退下的背影,太后嘴角的笑意瞬间冷了下去。
她着护甲,眼神落在空荡荡的龙椅上——昏迷的顾锦玄也好,吓得发抖的秀女也罢,不过都是她棋盘上的棋子。
只要能抱上皇孙,这天下就还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