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咱们王爷……可是长安首富啊!
出手就是一个铜板?这也太……太与众不同了吧?
她赶忙下意识地扯了扯李慎的袖子,声音压低,带着十二万分的迟疑和羞赧,细声细气地提醒道:
“王……王爷,要不……再加点?这……一个铜板……是不是有点……嗯……”
她实在找不到一个恰当的词来形容此刻内心的复杂感受,只觉得这也过于“抠门”了点吧?
然而,她话音未落。
那些领赏的护卫们脸上的表情不但没有丝毫嫌弃或尴尬,反而像是得了天大的恩典般,个个眉眼舒展。
这时洪亮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真诚的笑意:“谢王爷、王妃厚赐!王爷王妃万安!”
陆清涵就这么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眼睁睁看着禾生脸上带着一种稀松平常的微笑,动作熟练地从钱袋里一个个地数出黄澄澄的小铜钱。
随后再郑重其事地分发到每一个高大威猛的门卫手中。
那些彪悍的汉子们接过这枚象征着吉祥(大概是吧?)的薄薄小钱币,竟也个个欣然接受。
有的还煞有介事地掂量两下,笑嘻嘻地揣进怀里,仿佛那不是一枚铜钱,而是王爷给的特制勋章。
李慎早己见怪不怪,仿佛做了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回头就自然地牵起陆清涵微凉的小手,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朝着森严的宫门内走去。
走了几步,察觉到身边小妻子那依旧充满疑惑的眼神,像两道探照灯似的黏在自己脸上。
李慎才忍不住咧嘴一笑,偏过头凑近她耳边,低声解释起来:
“呵呵,傻丫头,这门道你就不懂了吧?”
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分享秘密的促狭:
“他们是宫门守卫,守护的是天子安危!宫里呢,对于下人侍卫的常规赏赐是默许的,也是人情往来的一部分。”
“本王是有钱,金山银山堆着也不眨眼。但你想想,要是本王出手太阔绰了,一甩手就是几两银子……”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看了看陆清涵陷入思索的小脸。
陆清涵跟着他的思路,喃喃道:“赏得多了?……”
李慎轻轻捏了捏她的小手,点明要害:
“对喽!要是本王赏赐的比父皇给的俸禄还要丰厚得多,那成什么了?”
随后李慎眨眨眼,语气变得严肃了几分:
“那就不是赏赐了,这叫收买!传出去,叫那些碎嘴的言官听见,或是让有心人知道了,添油加醋一番往父皇那儿一捅……”
“啧!轻则招来猜忌,说你蓄意收买天子近卫;重则……这掉脑袋的祸事也不是没可能啊!”
“所以!一个铜钱,意思到了,情分在了,还谁都挑不出错,稳当!”
下一秒,陆清涵紧锁的秀眉豁然开朗,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瞬间亮起了悟的光芒,映着宫墙内初升的阳光,显得格外璀璨。
“哦——”她拖长了调子,终于明白过来这看似吝啬的举动背后,藏着多么深沉的心思和严谨的算计。
她抬头看向李慎,眸子里除了了悟,更添了几分真心实意的钦佩。
她的小脸绷得一本正经,学着那些贵妇人的样子,努力想把语气放沉稳,奈何声音还是带着少女的清脆,认真道:
“原来如此!还是夫君思虑周全,滴水不漏!妾身受教了!”
那努力装老成的郑重小模样,看得李慎又想笑了。
李慎牵着新婚妻子陆清涵,领着一小队侍从,不多时便抵达了肃穆宏伟的立政殿外。
清晨的寒意尚存,青石砖铺就的殿前广场透着丝丝凉气。
殿内,刚结束早朝的皇帝李世民正倚在紫檀木御案后批阅奏折,手边还放着半盏温茶。
太子李承乾亦步亦趋地侍立在侧,活像个甩不掉的小尾巴。
殿里熏着淡雅的暖香,将早春的寒冽隔绝在外。
就在这时,内侍监张翰脚下迈着无声的碎步,弓着腰趋近御前,用不高不低的声调禀道:
“启禀陛下,纪王殿下携新封的王妃己在殿外恭候了。”
李世民闻言抬起头,放下手中沾着朱砂的御笔,脸上掠过一丝真实的讶异,挑了挑眉道:
“哦?这小子今天竟没睡过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侍奉在侧的长孙皇后正亲自整理着案上散落的奏疏,闻言不由得莞尔,温柔地接话:
“诶~二郎,慎儿如今可是有家室的人了,肩上担着责任呢,哪能还跟从前那般懒散?”
她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显是对儿子这难得的“出息”颇感欣慰。
这话却让李世民更觉惊奇,毕竟在他根深蒂固的印象里:
指望李慎大清早神清气爽地出现,那概率比突厥人突然送来和亲书还低。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唇边的短须。
旁边站着的太子李承乾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半是感慨半是揶揄地拱火:
“可不是嘛父皇!瞧瞧咱们十弟,这才一日的光景,简首脱胎换骨!”
“昨晚喜宴上喝的可是东倒西歪,原以为他今儿定要赖床到日上三竿,没成想这新郎官倒是挺上心!嘿嘿!”
他那声“嘿嘿”里,满是看兄弟热闹不嫌事大的促狭劲儿。
李世民这才想起殿外还杵着人呢,便笑着挥了挥袍袖:
“行了行了,都别在外头杵着了,这大清早寒气还未散尽,赶紧让他们进来暖和暖和。”
“喏!”张翰立即躬身领命,悄无声息地转身退下,眨眼功夫就到了殿门口传达旨意。
很快,殿门处便传来了脚步声。
只见李慎一身鲜亮的亲王常服,带着一脸标志性的没心没肺笑容,步伐轻快地走了进来。
陆清涵落后他半步,身穿王妃礼服,神态温婉端庄,步履沉稳有度。
“嘿嘿!给父皇请安!给母后请安,见过大哥!”
李慎大大咧咧地朝着御座方向、皇后和李承乾的方向拱了拱手。
虽然他的腰杆倒是弯下去了,可那嬉皮笑脸的模样依旧活脱脱像个讨赏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