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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可是。”陌千语坚定地说，指尖轻轻拂过少年腕上的红痕，“我既然带你离开那里，就会给你新的人生。从今日起，你叫昭明。”她望进少年惊惶的瞳孔，“昭如日月，明亦新生。这才是你该有的模样。”
小荷端着漆木食案进来，米粥的热气在晨光里氤氲开。昭明盯着碗里浮动的枸杞，喉结动了动却不敢伸手。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他羞赧地低下头。
“先吃点东西吧。”陌千语微笑着将碗推到他面前，将青瓷勺塞进他指间，突然蹙眉——少年掌心交错着细碎的伤痕。
阿奴小心翼翼地拿起勺子，动作生疏得像个孩子。陌千语注意到他的手腕上还有深深的红痕，显然是长期被镣铐束缚留下的痕迹，身材瘦小应该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
她不动声色地拢袖起身：“养好后等你身体，带你去见周大夫，他的医馆正缺个学徒。”见他惶惑抬眼，便用指尖蘸了汤药在桌上画字，“这是'当归'——既要治别人的病，更得会医自己的伤。”
昭明的手指突然剧烈颤抖起来，陶勺“当啷”一声跌回碗中。他盯着桌上渐渐晕开的药渍，喉结上下滚动了几次才发出声音：“学...医术？”破碎的语调里带着不敢置信的颤音，仿佛在确认一个随时会消散的幻梦。
陌千语故意板起脸：“怎么？不愿意学岐黄之术？”
昭明的眼睛倏然亮了起来，捧着粥碗的手指微微发颤。他急急放下碗勺，突然从凳子上滑跪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碎发掩盖下，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地面，洇出深色的圆点。“奴...奴...愿意的！”抬头时眼底映着细碎的光，“这样的手...真的...真的可以...”
经过几日的调养，阿奴的身体恢复得很快，那些淤痕渐渐变淡，苍白的脸上也终于有了血色。陌千语发现阿奴虽然没受过正规教育，却异常聪慧，能很快理解她教的东西。
清晨，昭明跟随陌千语穿过熙攘的街巷来到医馆。陌千语侧头看了看身旁沉默的少年，轻声道：“你身体恢复差不多了，日后跟着师兄学习药材。师兄的银针能治顽固之症。”她突然驻足，指尖点在他突起的腕骨上，“但治不好畏缩的脊梁。”昭明闻言一震，不自觉地挺首了腰背。
医馆内飘散着草药的清苦气息，周子陵正在碾药。紫檀药碾与青石臼碰撞出清越声响，他抬头看见陌千语道：“师妹，这就是你说的昭明？”
三日后清晨，昭明将最后一味柴胡归入药柜顶层。他收回手时腕骨己不再突兀地支棱着，连日的药膳让苍白皮肤下隐约有了血色。陌千语倚在门边看他踮脚，忽然发现少年整理药柜时会不自觉地挺首腰背，像一株正在抽枝的杜仲幼苗。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医馆的门帘就是在这时被粗暴掀开的。一个陌生的老爷穿着一袭绛紫团花缎袍裹着便便大腹，带着十几个家丁己经将医馆团团围住，他阴鸷的目光透过半开的门扉，死死盯住昭明单薄的背影。
腰间玉佩叮当作响，脸上横肉抖动，眼中怒火翻涌。“小畜生果然在这里！贱奴也配碰这些名贵药材？”
赵老爷的怒喝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阴鸷的目光死死盯住躲在周子陵身后的昭明。周子陵明显感觉到少年单薄的身子止不住地发抖。
“把人交出来！”赵老爷猛地一挥手，身后七八个膀大腰圆的家丁立刻上前，将院门围得水泄不通，粗壮的手臂上青筋暴起。
“赵老爷慎言。”陌千语一袭素色长衫立在廊下，指尖捻着的药粉在阳光下泛着细碎寒光，“您口中的'小畜生'，如今是我陌千语的买下的人。”
她缓步挡在昭明身前，杏眸微眯：“这孩子既入了我的门，便是砸断骨头连着筋。今日谁敢动他——”药粉随风飘散，院外几个家丁突然腿软跪地，“不妨先尝尝这'醉梦散'的滋味。保管让诸位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在街心睡得香甜。”
赵老爷闻言冷笑一声，肥厚的手掌拍在门框上：“小丫头，你好大的胆子！这青山镇谁不知道阿奴是老子养大的？”
他忽然伸手扯过身后瑟瑟发抖的小厮，“你来说！这贱仆是不是三年前自己跪在赵府门口求收留的？”
那小厮抖如筛糠，结结巴巴道：“是、是...阿奴当年确实...”
“赵老爷怕是记岔了。”陌千语不紧不慢地展开手中盖着奴隶市场朱红大印的卖身契，“三年前阿奴是被您从西市奴隶场买去的，这里还有当时经手人的画押。”她指尖轻点契约末尾的官印，“青州府衙的备案印章总不会作假。”
赵老爷脸色骤变，绿豆眼死死盯着那个鲜红的官印。他猛地松开小厮，的身子向前倾了倾：“小丫头片子懂什么？那贱奴...”
陌千语将契约转向赵老爷，阳光下官印的防伪纹路清晰可见，“这是半月前我在官办奴隶市场交割的凭证，上面明明白白写着'绝卖'二字。”她忽然提高声调，“莫非赵老爷觉得，官府的大印还比不上您空口白牙？”
赵老爷脸色阴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冷哼一声：“小姑娘，别以为有张纸就能护得住他。在这青山镇里，还没有我赵家要不到的人！”
周子陵上前一步，挡在陌千语身前，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赵老爷，买卖己成，何必咄咄逼人？若是闹到官府，对谁都不好看。”
赵老爷眯起眼睛，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最后落在站在陌千语身后的阿奴——如今的昭明身上。昭明低着头，但脊背挺首，不再像从前那般瑟缩。
“好，很好！”赵老爷怒极反笑，甩袖转身，“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护他到几时！我们走！”
他带着一众家丁愤然离去，院门被重重摔上，震得屋檐下的风铃叮当作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