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这一点时,昆熠望着镜中交叠的身影,环在少女腰间的掌心蓦然一烫,但念及其安全是摆在第一位的,他将人环抱着,慢慢放平,令其仰躺在冰凉的地板上。
动作透着几分罕见的迟滞。
是他的失误,将人当成曾经舞社的专业学员来操练了,完全忽略了季迢体力跟不上的事实。
“放轻松,注意控制均匀呼吸。”
察觉到季迢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后,昆熠半跪着俯身贴近,“来,跟着我做,吸气,呼气……”
几个来回后,季迢潮红的面色渐渐褪去,因缺氧导致的眩晕感缓解不少,就是还没彻底清醒,唇齿微动,像是在说什么。
“还有哪里不舒服?”
昆熠以为她开口是要向自己传达什么信息,愈发凑近去听,结果她说的是——
“好……好多星星……”
他顺着少女微睁的眼眸仰头去看,除了一片洁白的天花板,就只有炽亮的灯光了。
哪来的星星?
行,人还晕着呢,都累的产生幻觉了。
一时间,昆熠哭笑不得。
心中好不容易升起的一丁点愧疚,哗啦一吹,全散了个干净。
青年不经意偏头,看着镜中唇畔轻扬的自己,是许久未见的真切的笑弧,那样陌生的灿烂,令他恍惚片刻。
昆熠偏薄的眼睑微微垂落,泛着细碎的光彩,注视着身下细汗淋漓的少女,声音放轻,透着难得的温柔。
“好好休息吧,相信你的梦里,会有一片无垠的星河。”
*
好酸……
季迢迷迷糊糊睁眼,发丝处湿腻的粘连感令人分外不适。
她怎么会睡着了?
而且是在练习室……
记忆霎时回笼,季迢腾地一下坐起,却因为牵扯到过度运动的肌肉,全身泛起难言的酸胀感。
胸前宽大的夹克衫滑落至腰腹处,她一怔,环顾四周,空旷的练习室只有她一人。
幸好昆熠不在,自己居然会练着练着而晕过去了,好丢人!
可是……这件明显的男式夹克衫要怎么还回去呢?
算了,季迢晃了晃依旧有些眩晕的脑袋,看一下墙上的时钟,6:47
还好,能赶回寝室洗漱一下,吃个早餐,再回来上课。
她记得今天上午8:00F班安排的是声乐课,下午有舞蹈、rap课程,不知道昆熠会不会参与录制。
季迢回到宿舍,见房间里只有谢思韵,坐在书桌前写写画画,林蔚和姜浅禾都不在,“她们俩人呢?”
“去食堂吃早餐了。”谢思韵听见动静,停笔阖上日记本,“你呢,怎么一夜没回来?”
“我在练习室不小心睡着了。”季迢的声音有些歉疚,“下次我要是一直不回来,不用给我留门。”
这很正常,前世的谢思韵,练习生期间几乎有一大半夜晚都是在练习室度过的,后期甚至干脆将被褥搬了过去,省得来回折腾。
因此她建议道:“每个楼层的最里面,都有一间独立的淋浴室,你可以将换洗衣物和被褥带去练习室,就不用两头跑了。”
此乃过来人的经验之谈,季迢表示受教。
谢思韵正要收回视线,继续记录她还记得的前世每一次公演的选曲细节,余光却扫到少女臂弯处挂着的暗红夹克衫。
乍一看,有点眼熟。
等到季迢将它用衣架完全撑开,悬挂在床头时,谢思韵眼瞳猛地一缩,一贯清冷内敛的面容,流露出罕见的失态,“昆……昆熠的衣物怎么会在你这里?”
她记得这件衣服,还是因为上一世二公时期,她所在的小组彩排时出现舞台事故,是昆熠拉了她一把,才没被舞台上从天而降的吊灯砸到。
那一夜,他将她护在身后,穿的就是这一件夹克衫,难得张扬的色彩,仿佛那抹浓郁的红,飘摇到了心尖。
因此她记得格外清晰。
季迢的心思何其细腻,瞬间注意到谢思韵的异样,她没有去问谢思韵是怎么知晓夹克衫就是昆熠的,每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她不会越界去追问。
至于这件夹克衫,她同昆熠再怎么算,也只有一夜的师生关系,就更坦荡了。
“这件衣服啊,你等等,我冲个澡后再跟你说。”
有了十几分钟的缓冲时间,谢思韵过载的大脑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了,深吸一口气道:“抱歉,因为昆PD是我一直以来的偶像,所以有点激动。”
“理解理解,林蔚跟我说过,他是顶级流量,好多人喜欢他的。”
是啊,很多人都喜欢他。
那样纯粹而炽热的存在,天生就该是被众人簇拥着、仰望着的。
听季迢简单叙述了下昨夜的经历,谢思韵的眸底极快地闪过一抹黯然,“不提PD了,季迢。”
“嗯?”
谢思韵快速地转了一下笔杆,指尖翻飞间,眼底是灼灼燃烧的野心,“一公竞演时,你要不要跟我一队?”
她知道后面所有公演的规则、选曲、以及最后的演出效果。
这一世,唯一的一个变数就是,本该被无声淘汰的季迢,却成了她的新室友,且潜力无限。
既然如此,与其让这只意外来临的“小蝴蝶”独自翩跹,倒不如让自己握在手心。
她要的是绝对掌控,而目标所指,有且只有一个——
C位出道!
“等等思韵,冒昧问一句,一公指的是什么啊?我不是很理解。”
季迢真诚发问,并表示这道题对古人+选秀小白而言,实在是超纲了!
尚沉浸在野望中的谢思韵:“……”
突然又不想组队了怎么办?
*
上午的声乐课,比季迢原本想象的,要有趣的多。
因为导师谢迟秋,虽然长了张颓废文艺范的脸,但性格倒并没有传言中那么阴晴不定,难以接近。
他是一个创作欲旺盛,且个人风格非常独特的歌手,所以在教授过程中,常常会即兴做一些编曲方面的改变,让选手们用各种技巧风格的表达,去诠释主题曲。
当然,太过灵活对于基础薄弱的人而言,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至少对于此刻的季迢而言,脑海里有好几种曲调来回打转,她差点就忘了主题曲原调是什么了!
“季迢……季迢同学,这节课结束后,能请你单独留下一会儿吗?”
走神间,干净清透的少年音在她耳边响起,季迢讶然抬眸,便撞入了一双深棕色的眼瞳中,隔着蓬乱卷曲的额额,也透着掩饰不住的锐利。
像是猎手倦怠的酣眠终于结束,枪口略抬,便在瞬间瞄准了肥美的猎物。
很不幸,貌似她就是那只可怜的猎物。
“谢老师是在喊……喊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