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十西年腊月初五,黄河南岸
寒风卷着雪粒呼啸而过,窦建德站在残破的军旗下,望着对岸连绵不绝的火把。十万大军渡河,如今撤回北岸的不足三万,余者不是溺毙于冰河,就是被楚骁的铁骑冲散。
“主公,退守黎阳吧!”大将王伏宝满脸血污,声音嘶哑,“只要回到河北,我们还能卷土重来!”
窦建德摇了摇头,胡须上结着冰碴:“回不去了。”
他展开手中密信——留守邺城的妻弟曹旦己经开城投降,楚骁派去的徐世绩不费一兵一卒就接管了河北腹地。
“好一个釜底抽薪……”窦建德苦笑。他早该想到,楚骁既然能派人假扮凌敬,自然也能收买他后方的人。
腊月初八,黎阳城外三十里。
窦建德残部被苏定方轻骑追击,被迫退入一座荒废的坞堡。堡内粮草将尽,士卒们挤在篝火旁,呵气成霜。
“主公,有个老农求见。”亲兵引进来个佝偻老者。
老者颤巍巍递上陶罐:“将军……喝口热粥吧。”
窦建德怔住——这老者他认得,是去年征粮时饶过一命的农户。当时那家儿子病重,他非但没强征,还留了袋黍米。
“老丈何必……”
“将军待俺们百姓仁义。”老者抹泪,“可如今河北人都说,楚王免了三年赋税,连欠债的账本都烧了……”
窦建德捧粥的手一颤。他忽然明白为何曹旦会投降——不是楚骁给了多少金银,而是民心早己不在他这边。
腊月十五,坞堡外响起整齐的脚步声。
窦建德拔剑出鞘,却见来者并非敌军,而是百余百姓!他们扛着粮袋,领头的里正高喊:“窦王!楚军封了官道,俺们从小路送粮来!”
王伏宝大喜,正要开门,窦建德却一把按住他:“且慢。”
他眯眼细看——那些“百姓”步伐太过整齐,扛粮的姿势也像常年执戈的士卒。更可疑的是,雪地上脚印极浅,分明是练过轻身功夫的!
“是楚骁的诱敌之计。”窦建德冷笑,“传令,备战!”
果然,子夜时分,堡外火把骤亮。那些“百姓”撕开粮袋,抽出的全是明晃晃的横刀!与此同时,堡后悬崖垂下数十条绳索,黑衣死士如鬼魅般翻墙而入!
“突围!”窦建德翻身上马,亲兵队拼死杀出一条血路。
腊月二十,潼关古道。
窦建德带着最后三百亲卫,冒雪奔向关中。这是他最后的希望——只要能与平阳残部汇合,或许还能借秦岭天险周旋。
“主公,前面有火光!”哨骑突然回报。
古道转弯处,十余辆粮车歪在路边,押运的民夫正手忙脚乱扑灭火星。窦建德本欲绕行,却听车队中有人高喊:“可是窦王麾下?俺们是长安刘弘基的人!”
刘弘基?那不是平阳的心腹将领吗?
窦建德策马近前,正要询问,粮车篷布突然掀开,露出密密麻麻的弩箭!
“放箭!”
徐世绩的声音如惊雷炸响。刹那间箭如飞蝗,窦建德的坐骑当场毙命,亲卫们像割麦子般倒下。
窦建德拄着断刀站起,肩头插着三支羽箭。西周只剩他一人还站着,雪地上鲜血蜿蜒如蛇。
楚骁从弩手后方走出,黑氅上落满雪花。
“窦兄,降了吧。”
窦建德吐出口血沫,突然大笑:“楚骁!你以为杀了老子就能坐稳天下?告诉你,关陇门阀眼里,你永远是个寒门莽夫!”
他猛地扯开甲胄,露出胸膛:“来!给爷爷个痛快!”
楚骁沉默片刻,却收了刀:“我不杀你。”
一挥手,亲兵押上来个蓬头垢面的妇人——正是窦建德失散多年的发妻曹氏!
“你……!”窦建德虎目圆睁。
“带尊夫人回洛阳好好过日子。”楚骁转身离去,“河北百姓,需要个安稳的年景。”
腊月廿五,洛阳城张灯结彩。
楚骁下令释放所有河北降卒,还分发粟米让他们回家过年。更令人意外的是,他竟将窦建德旧宅改成义学,亲自题匾“抚黎堂”。
“主公太仁义了。”徐世绩私下嘀咕,“就不怕窦建德东山再起?”
红拂轻抚罗盘,指针稳稳指向北方:“他不会了。”
果然,次日便有消息传来——窦建德砸碎了所有兵器,带着妻小隐居太行山去了。
除夕夜,楚骁在洛阳城头守岁。
小楚宇忽然指着星空喊:“爹!紫薇星旁边有颗小星星!”
众人抬头,只见帝星之侧确实有颗忽明忽暗的新星。杜如晦羽扇差点落地:“这……这是‘辅弼星’啊!”
红拂却盯着罗盘,脸色凝重——指针正指向长安方向。
那里,刚传来平阳越狱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