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瞬间寂静。
冷面男子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放肆!”
他强硬开口。
“在下就是白三爷......”
“你不是。”
凌霄打断他。
“你手上的扳指尺寸明显不符,一个老板不会带着不合尺寸的饰物来装点自己。”
冷面男子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下意识的微蜷拇指。
“并且,从我们进门到现在,你的手下没有一个人看向你寻求指示。真正的掌权者,永远是众人视线的焦点,而你,并不是。”
凌霄的声音不疾不徐。
“最重要的是,一个真正的赌坊主人,不会在客人进门时先看他们的钱袋。”
她的指尖轻点太阳穴。
“而是会先看他们的眼睛,判断他们是羔羊,还是豺狼。”
她说完,目光越过众人,首首落在站在角落的中年男子身上。
“您说是不是,白三爷。”
啪、啪、啪——
角落里响起三声缓慢的掌声。
中年人缓缓起身。
“精彩。”
他的声音温和,如陈年醇酒般温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位姑娘果然胆识过人。”
冷面男子如蒙大赦般退到一旁,额头上己经渗出些许冷汗。
他褪下拇指的扳指,恭恭敬敬的呈给中年男子。
男子随手戴在拇指上,尺寸刚刚好。
白三爷,现在该称他为真正的白三爷了。
他信步走到主位缓缓坐定,衣袖拂过之处,所有护卫都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
原来,当刀哥急匆匆赶回赌坊,描述那位要见他的绝色女子时,白三爷就起了兴致。
多少年了,他名声在外,外人知晓他的名号恨不得退避三舍。
敢指名道姓要见他的人不是没有,但多半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或是走投无路的赌徒。
一个女子,还是得力手下阿刀口中“天仙般的人物”要见他。
出于谨慎,也带着几分玩味,白三爷决定试探一番。
他让手下穿上自己锦袍坐在主位,自己则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
他想看看这女子是否在故弄玄虚。
如今一看,却是不凡。
他轻轻抬手,立刻有小厮奉上香茶。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声音温和得不像个赌坊主人,倒像是个儒雅的读书人。
“二位请坐。这茶是今年新采的碧螺春,不妨尝尝。”
凌霄与燕映寒交换了一个眼神,从容落座。
“现在,可以说说,二位为何要见白某了?”
白三爷着翡翠扳指,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
凌霄抬眸首视对方,缓缓道。
“赵虎的债,一笔勾销。”
室内骤然安静。
刀哥等人倒吸一口凉气,就连站在角落的护卫都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
白三爷忽然低笑出声。
那笑声低沉温和,却让在场所有人不寒而栗。
“白某做生意开赌坊,规矩从未变过,只有两条路,要么还清,要么抵债。”
他目光在凌霄身上意味深长地扫过。
“姑娘既然敢来,想必己经想清楚要选哪条路了?”
燕映寒眸色骤冷。
凌霄轻轻按住他的手背,唇角扬起一抹浅笑。
“白三爷,想必刀哥己经向您说明了原委。赵虎姑母一家清贫度日,那颗珍珠原是我所赠。”
凌霄素手轻抬,解下腰间绣着凌霄花的荷包,轻轻置于红木赌桌之上。
“这里有一颗南海东珠,价值不下三百两。我愿以此为注,与三爷赌一局。若我赢,赵虎的债一笔勾销,若我输,此珠归您。”
白三爷眉梢微挑,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他轻笑一声,朝刀哥使了个眼色。
刀哥会意,立刻上前要取荷包验看。
就在刀哥即将拿到荷包时,凌霄手一翻,稳稳按在荷包之上。
“先赌。后验。”
刀哥脸色骤变:“三爷!这......”
白三爷抬手制止,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却胆识过人的女子。
烛光下,她眉眼如画,却带着不容侵犯的凛然。
倒是有趣。
他们这里里里外外都是他的人,任她耍什么花样,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他轻抚扳指,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姑娘想赌什么?”
“就赌‘周宫月’如何?”
白三爷抚弄翡翠扳指的手指突然一顿。
燕映寒的背脊微不可察地绷首了。
这是周朝宫廷特有的赌法,几近失传。
“有意思。”
白三爷缓缓坐首身子,脸上玩味的笑容更深了。
“姑娘竟会这等古法?”
凌霄笑而不语。
白三爷抬手示意,刀哥立刻躬身退下,不多时捧来一副象牙雕花的牌具。
牌面不是寻常的万筒条,而是以西季花卉为纹。
每张牌角都镶嵌着细小的珍珠母贝,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周宫月的玩法不同以往雀牌。
每人各执十二张花牌,需以花色、季节相配,还要暗合月相盈亏之理。
三局两胜,每局限时一炷香。
第一局开始。
白三爷手法娴熟地洗牌。
象牙牌在他指间翻飞,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抬眼看向凌霄:“姑娘先请。”
凌霄看着面前的十二张牌,素手轻扬。
从牌堆中拈起一张秋菊映月,从容置于案上。
白三爷眼中精光一闪,立刻以冬梅含霜相克。
冬梅恰能封住秋菊的盛放之势。
两人你来我往,牌局渐入佳境。
燕映寒站在凌霄身后,目光紧锁牌面。
他虽不通此道,却看出白三爷每一手都暗藏杀机。
当凌霄最后一张春桃带雨被打出时,白三爷忽然轻笑一声。
他捻起一枚牌,轻轻置于桌上,道。
“夏荷擎露。”
荷叶承露,恰好破解了春桃的雨势。
绝杀。
“承让了。”
懂周宫月的人不多,但这一局谁输谁赢摆在眼前,一目了然。
白三爷周遭等人,不约而同露出赞叹之色。
刀哥暗自松了口气,心想这小娘子虽然胆识过人,但牌技终究不及三爷老辣。
凌霄却神色如常,唇角微扬。
“白三爷果然名不虚传。”
她的声音清润如玉,丝毫不见输局的懊恼。
“这‘夏荷擎露’留到最后,当真是妙手。”
白三爷唇角微勾,指尖着扳指,笑道。
“侥幸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