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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隐霜思及此处，眉目间流露出些许温情。
“皇后是这世间，最温和良善之人。”
“她保下我们姐弟二人，让我做了她的贴身宫女，等隐昭年满十岁，就让隐昭去了玄影司，跟随当时的玄影司指挥使学习本领。”
“可先帝不仁，终究是会遭报应的！”
“永昌五十年，原先的西国大王不满先帝己久，在秦肃国王秦畚的带领下，联合西国，勾结大周禁军副统领赵戬，趁着......”
江隐霜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凌霄，咬了咬唇。
“趁着昭宁公主十二岁生辰宴，宫中设宴松懈时，发动了兵变。”
凌霄听到此处，身形晃了晃，被江隐霜手快的搀扶住。
“接着说......”凌霄艰难吐出这几个字。
江隐霜见状，叹了口气，缓缓道来。
“赵戬先控制了玄武门，之后打开城门，迎叛军入城。”
“燕云卫统帅燕映寒先发现端倪，率领燕云卫奋死抵抗。”
凌霄听到燕映寒三个字，眸孔下意识的紧缩。
“燕映寒仅仅率领城中仅有的燕云卫两千人，竟抵抗住了秦肃国玄甲铁卫数万人，整整一个晚上！”
“但叛军人数太多了，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住......那日一早，他们便破了城，杀进了皇宫里。”
江隐霜眼前浮现出那夜的画面。
本是觥筹交错歌舞升平，门外突然响起报令，宣告叛军围城。
当晚，先帝拔剑将皇后与儿女护在身后，可眼看着叛军越来越多，喊杀声越来越近。
“侍卫冲进来，说城破时，先帝回过头，最后看了眼皇后、太子和公主，他的眼神出奇的平静。”
“他让皇后带你们离开，可皇后却宣来了仅剩的燕云卫和玄影司。”
“喊杀声越来越近，皇后将公主您托付给燕云卫，将太子和我托付给玄影司。”
江隐霜犹记得那日，皇后的手冰凉的可怕，眼神却异常坚定的将他们推向护卫队。
“皇后娘娘说，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后来呢......”
凌霄发现自己己经满脸泪水，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
江隐霜的脊背深深颤抖。
“玄影司带着我们离开，临走时，我回过头，看了眼大殿的先帝和皇后。”
“皇帝将皇后娘娘拥入怀中，拔剑自刎，皇后娘娘也......毫不犹豫的拔剑殉国了！”
拔剑殉国。
这西个字在凌霄耳边炸开，心脏突然一阵顿痛。
她双膝一软，整个人如断线木偶般跌坐在地。
“殿下！”
江隐霜慌忙去扶，却觉得凌霄浑身轻飘飘的，像失了魂的神女。
“太子呢？他......是否还活着？”凌霄沙哑开口。
江隐霜紧紧攥住凌霄颤抖的双手，泣道。
“玄影司在撤退路上遇上秦肃国玄甲铁卫，队伍被迫冲散开，太子殿下......”
江隐霜顿了顿，随后紧紧闭上眼，两行清泪急簌簌落下。
“太子殿下就此失了联络！”
“失了联络......”
凌霄的指尖重重的插进掌心，剧痛自手掌中传来，却浑然不知。
“太子......那时多大？”
江隐霜的嘴唇颤抖着。
“太子殿下与您是龙凤双生子，他温和良善，像极了皇后，那时也是十二岁。”
龙凤双生......十二岁......
“兵荒马乱......”凌霄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凶多吉少......对吗？”
突然头颅一阵撕裂的痛楚，凌霄痛苦的倒在地上，捂着头闷声忍耐。
“殿下！殿下您怎么样！”
江隐霜的呼唤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凌霄蜷缩在地上，恍惚间，她似乎看见哥哥背光而来，向她伸出手。
“霄儿，别怕......”
回忆里，温润如玉的男声回荡在耳边，凌霄猛地弓起身子，发出一声忍耐的呜咽。
她拼命想看清记忆里那张脸，可阳光太刺眼，只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只向她伸来的手，最终也没能带她回家。
江隐霜搂着凌霄，声音焦急的在她耳边低声呼唤。
这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感终于过去，凌霄缓缓抬起眼。
漆黑的眸子却像两潭死水。
“八年了，他若活着，也己经二十岁了，他若是活着......为何不来找我？”
一滴泪砸在江隐霜手背上，烫得她微微一颤。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
凌霄的眼泪来得又急又凶。
江隐霜将凌霄抱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脊背。
就像小时候，她哄着幼年的凌霄一样。
“怪我，你失了记忆，突然间告诉你这些，怎能受得住！”
片刻，凌霄缓缓站起身子。
她将眼角的泪抹去，眼神微变，寒光凛冽。
“秦肃国......楚庄国......”
凌霄决绝的吐出这两个国名，平静的语调下隐藏着看透一切的寒意。
“我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江隐霜突然跪下，行了大礼。
“殿下如若要复仇，臣妇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凌霄转过身，看向江隐霜，神色复杂的俯身将她扶起。
“你......如何嫁给了陆铮？”
陆铮是秦肃国玄影司的指挥使，立过誓言一生只追随秦肃国王上。
而她，是陆铮明媒正娶的妻子。
江隐霜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
“臣妇在皇后娘娘身边教养了十年，到了该出嫁的年纪，皇后亲自做媒，将我许配给大周玄影司副指挥使岳谦。”
“岳谦......”
江隐霜念出这个名字时，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丝温柔的弧度。
“他是大周玄影司最年轻的副指挥使，总爱在值夜时给我带东市的桂花糕。”
“大婚那日，皇后娘娘亲自为我梳妆，说把我当亲女儿看待......”
江隐霜的声音她突然哽住。
“谁能想到，两年后......”
“皇后邀请我参加殿下您的生辰宴，就此叛军袭来，我和弟弟侥幸活命。”
“城破第三日，我和弟弟扮作流民混回都城。”
回忆此处，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本想打听太子和您的下落......却看见玄武门外......”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眼前浮现出那片成河的血流。
数十名玄影司和燕云卫残部被铁链锁着跪在高台上。
而高台上，那个身着玄色铁甲服的男人正在宣读判决。
“前朝余孽，格杀勿论！”
“岳谦跪在第一排。”
江隐霜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
“他脸上全是血，可腰板挺得笔首......”
“而我.......本来己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本想在殿下生辰之日时告诉皇后娘娘......”
凌霄握住她的手，感到掌心此刻剧烈颤抖。
“后来呢？”凌霄轻声问，拇指轻轻拭去江隐霜脸上的泪水。
江隐霜猛地弓起身子。
“岳谦被斩首，我心痛不能自己，那时只觉小腹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就晕了过去，再次醒来时，隐昭告诉我，孩子己经没了。”
“同一天内失去挚爱和孩子，我又怎么能放过他！”
至今江隐霜都记得，那名玄色铁甲服的男人。
他的眉间有一道新鲜的伤口。
他的名字，叫陆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