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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毅垂下眼眸再次无奈地长叹，蓦然地捡起掉在染乔裙边的面具，拂去上面尘土：“过错在我，我不该隐瞒你，但只希望你别迁怒虞姬，她也是听命行事。”
沈毅不说还好，一说，染乔登时想起过年前和虞姬商议合作开设酒铺分店的点点滴滴，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果然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当初她就疑惑，虞姬最开始接近她时说的是受沈毅所托，怎么后来又变成与萧沂相识，还替萧沂试探她对萧沂的态度。
“沈毅萧沂，原来自始至终都是你。”
面具摘下来能看清下面的脸，可人心呢？人心也能看得清吗？
染乔咬紧牙关，一字一顿是含着恨意的句句诛心，“再不滚，休怪我不顾情谊。你是枫儿的先生又如何？我——”
“我走便是，染乔，你多保重。”沈毅不愿继续听她言辞伤人，推开窗纵身一跃，高大身影消失在无边茫茫夜色。
染乔坐回床沿，夏竹进来的时候她正无声落泪。
“小姐，谁欺负你了？！”烧热水的一会儿功夫，大姑娘怎么就哭了呢！
夏竹忙放下热水桶，拿着帕子为染乔擦泪：“小姐，你跟我说，谁欺负你了，我给你教训他出气！”
染乔摇摇头，疲惫烦躁又百般不是滋味：“夏竹，你会骗我吗？”
“奴婢不会欺骗小姐。”小姐说过用不起二心的人，她又岂会撒谎欺瞒。
染乔闭上眼，头枕回床幔间：“记住你说的话。”
正月初五一早，连早饭都没吃染枫就骑着马，北上与尹大人汇合去了。
染柳氏母女俩不舍的到城门口为他送行。
看着少年笔挺的身影渐渐融入夜色，染乔断然不会想到，这位尹大人不久的将来会在粮饷案中不幸殒命，就连染枫也被牵扯进去，九死一生。
初六，染乔提着酿的酒去拜访了陆志安，回来的路上顺便还走访裕村的族长里正耆老们。
所有与她交好的人都收到了她准备的礼物，唯独虞姬，染乔不知如何面对索性也就没去探视。
偶尔几次途经虞姬酒行，看着酒行敞开的大门，染乔轻快的脚步总是难免有些沉重。
然而虞姬似乎也在躲她，以往透过敞开的大门总能看到熟悉的身影在柜台后忙碌，这几次的路过，柜台后面却是一道陌生的身影。
上元节那天，生性好闹的陆志安过来邀请染乔上街看花灯:“阿乔快走，去晚了可就错过华灯齐放这等景色！”
染柳氏不放心，便叫上了贺承业一起陪同。
走在云城街头，一盏盏巧夺天工的花灯点燃夜幕，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染乔站在一个卖灯的摊位前，听着摊主热情介绍每一盏灯的寓义，莲花造型出淤泥而不染，梅花灯傲骨铮铮，鲤鱼灯好运连连……
染乔看了看左手又看了看右手一时间犯了愁：“买哪个好呢？阿承哥，陆大哥，你们觉得我买哪个合适？”
身侧的贺承业陆志安纷纷给她出谋划策，她不时的附和几句，清秀明媚的小脸映着火树银花，一片光亮中烨烨生辉。
沈毅站在人群中遥遥看着，染乔付了钱接过了贺承业帮她挑选的鲤鱼造型花灯，手中，一盏荧白兔灯滑落指尖，烛光熄灭，驶过的宝马雕车碾入尘土。
染乔不知为何猛然回头，看到摇曳的树枝若有所思。
“怎么了？”陆志安手里拎着买给家人的点心吃食，见她突然转身，关怀问询。
贺承业同样投来好奇一瞥，染乔摇摇头：“没什么，大概是错觉，我们走。”
三人的身影消失在茫茫人海，沈毅缓步步出藏身的树后，歌舞百戏鳞鳞相切，一派欢声笑语，独他行单只影。
元夕收灯，这个年也算过完了。
染乔继续投身开设分店，粤西酒铺酒坊顺利营业，需要她处理的事也越来越多起来。
起初一切顺利，盘铺子，开张兜售酒水有条不紊进行着。
粤西那边有贺承业精心挑选的学徒伙计看管，他自己也会抽空去巡视一趟，几乎不会出乱子。
理州那边反而不知是谁走漏风声，说这染家酒铺的老板是个女子，有无事生非者过去挑刺找茬吃霸王餐，最终是虞姬酒行的人出面帮忙摆平了这些地痞无赖。
染乔得到消息，一番踌躇犹豫，到底还是提上两坛新酿的酒来到虞姬酒行门前。
“咦？那不是九沐酒坊的染老板吗？”虞姬酒行内，擦拭柜台的伙计眼尖发现了染乔身影。
伏案算账的虞姬一愣，染乔妹子来了？脑海里响起沈毅和她说的身份拆穿一事，扔下算盘账册三步并作两步冲出门，拦下了转身想离开的染乔。
“妹子！”
二楼雅室，染乔虞姬隔桌对坐。
镇定安神的檀香袅袅升起淡色烟雾，谁都没有说话。
良久染乔叹息一声打破僵持不下的沉默：“虞姐姐，理州那边多谢你了。”
虞姬不敢看她，一双眼睛黏着桌上的两坛酒，听到道谢身子颤了颤:“不用，我占了妹妹酒铺的一成股权，自然有责任帮助妹妹，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染乔摇摇头：“还是要谢的，我不想欠别人人情。”
“妹子，你…你是不是怪我瞒着你沈，沈毅的事？！”她略带疏离的语气，激起了虞姬心里一首压抑的忐忑不安。
虞姬抓起染乔放在桌上的双手，语无伦次紧紧握住：“我知道不该瞒你，我，我也无从辩解，可你信我！我是真心想与你当姐妹的！”
主子隐瞒身份接近染乔起，她便料到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没想到这天会来的如此突然，打的她措手不及。
“染乔妹子，你气不过打我骂我都行，咱能不能别这样生分了？”虞姬眼恳求，“沈毅是沈毅，你我是你我，我们不要被他波及情谊，行么?”
“虞姐姐，我没生气。”染乔反握住虞姬，“我要是生气，根本不会再来见你。”
她苦恼的只有不知如何面对她。
染乔神情不似撒谎，虞姬重重松了口气，悬着的心归于平静：“有你这句话，姐就放心了，来尝尝妹子新酿的酒，一段时日没喝，馋死我了！”
新酒开坛启封，浓郁醇美的甘甜酒香弥漫整间雅室。
染乔陪虞姬喝着酒，彼此都默契的没再提沈毅。
今年百花节，染乔收到了染枫寄来的一封家书。
少年遒劲有力的字迹渗透信纸，短短月数，西北军中惊变，与他同行的大理寺少卿尹大人离奇辞世，凡去追查粮饷一案者，或殒命或失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