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月华下花枝招展的梦幻森林。泛着银光的叶子簇拥合欢宗的碧瓦飞甍，透过重重夜色，她仿佛能与那双令她心痛又挪不开的墨色深瞳对视。

三日后。

她回到了凤栖山。

凤无邪对她的归来喜出望外，舅舅倒是没说什么，只是颔了颔首，仿佛早已猜到。

“表妹！表妹！我找到三条腿的蛤蟆了！你这看皮色！你看这背上的宝石！漂不漂亮？送给你！”

“谢谢，不要。”

“诶？”

“你拿回去吧。”

凤无邪高涨的喜悦，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脖颈，卡在半途，上不去，下不来。

良久，他才纠结又小心翼翼问：“那……表妹你之前答应的……”

“我看上去很像说话不算话的人吗？”凰曦音有些不耐烦地顶了一句。

凤无邪回想起从小到大被表妹暴揍、恶作剧、耍弄、欺骗、甩锅……种种不堪回首的回忆，打了个冷颤，赶紧摇头，“不像，一点都不像。”

“哼嗯。”凰曦音看出他的言不由衷，噘嘴轻轻嗤了声。

“那……我们什么时候完婚？”凤无邪又怀着浓重期待，小心翼翼问。

凰曦音愣了一下。

良久，她垂头低眉，“以后吧，等时机到的时候。”

“哦。”凤无邪点头。

他没问“以后”是多后，也没问“时机到”是哪个时机，这是他难得聪明的一次，直觉告诉他，如果他问出来，那就真的没有那个“以后”了。

一年后。

在凰曦音的指挥、和祖器作保下，凤栖山举族搬迁。

“往生界会被不明力量抹掉？外甥女，这笑话未免也太夸张了吧？就算不考虑剑宫，往生界的其他宗门也不是吃素的。”

“几个二线宗门虽然称不上圣地，但也差不了多少，也就是没有自己的主界而已。想灭一个主界，何其困难？就算我们凤栖山也不可能做到。”

质疑她的声音很多，她也不多费口水解释，只是邀请质疑的族老随她一起停留在往生界界域外，远远观摩这场变故。

时间一天天推移。

界域外，是浩瀚无垠的荒芜星空，灵气近乎于无，寻常高境修士往往难以久居，需要时不时回到界内补充。

到了凰曦音推测那日，一切风平浪静，身后的族老已经开始躁动，甚至有人闹着要回去。

忽然，原本赤红色的“圆球”，爆发出耀眼的白光。

起初只是一个点，但不到半秒，这“点”就扩散到整个界星，将那庞大的界星包裹，整个往生界都化为一颗不知多少度的炽热光球。

凰曦音面上仍装不动声色，左手却死死攥住裙摆，她不敢令神识靠近，只能勉强看到——整个往生界都被这炽光融化，大地上的一切都湮灭为光与尘埃。

少数高境修士勉强活了下来，却被一只破碎空间中伸出的纤白玉手，逐一摁死，就像屠杀一群四下逃窜的蟑螂那般轻易又震撼人心。

光球越涨越大，炽光甚至朝他们这群“吃瓜观众”席卷而来，几个犟种族老也不敢犟了，全都拼了命地逃跑，唯有凰曦音一动不动，依旧镇定。

她镇定是因为她看过“剧本”，知道未来只有往生界消失了，而非整个界域一起消失。

果然，光芒靠近的速度越来越慢，直到光速彻底归于停滞，那些光又不自然旋转着，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了回去。

犹如漩涡般的光团渗着丝丝黑灰，不规则的旋转逐渐变得有序，其中黑与灰的部分也越占越多，最后，漩涡化作一团边缘泛着光晕的黑洞。

即便如此，“黑洞”也在不断缩小，直到短暂又漫长的二十四秒后，“黑洞”收缩成了一个点，并迅速消失在了凰曦音的视野中。

此刻……凰曦音才敢小心谨慎投过去神识，用神识勘探。

毫无残留痕迹。

别说救人了，收尸都没地方收。

“大手笔啊。”她用云袖擦了擦冷汗，“这就是舞仙的计划吗？怪不得被老秦师祖追杀，真**活该。我凤栖山杀的人加起来都没你这一下来得多。”

成功装了一个大逼的凰曦音默默飞向那群已失态呆愕的族老。

“走……回玄阴界。”她冷冰冰下令。

这次，没鸟再敢质疑。





456 作死


五十载岁月匆匆而过。

凰凝冰失忆后，凰曦音便担下了原本属于她的责任。这五十年来，凰曦音将凤栖山管理得井井有条，蒸蒸日上，逐渐没有族老敢小觑。

修行上，虽然她并没能把上次轮回的修为带回来，但感悟、经验、境界，全都是实打实的。

没了这些关隘，她修为进境一日千里，比上次还更早地到了渡劫境，也更早地成了“候补圣女”。

有时她站在云巅，高高俯瞰这座由她一手建立起的“新凤栖山”，俯瞰那些无忧无虑玩耍的小鸟崽子，某种特殊的骄傲感和成就感油然而生。

那一声声含着尊敬和崇拜的“曦音姐姐”，恍然间似令她明白了，“责任”背后的正面意义。

月下独坐，她回想起秦无依曾说过的一句话：“爱也是责任，是权力，是恐惧。”

如今，她好像担起了一份责任，拥有了一份权力，也产生了对失去他人的恐惧。

她真的好想问一句。

【秦无依……我算是明白“爱”了吗？】

夏露秋干，夜降晚霜。

一如往常那般，凰曦音处理完公事，又来到了祠堂，跟三生石解闷儿下棋。

说是下棋，实则两边都各怀心思，三生石是为了劝诱，而凰曦音是为了打探情报。

“我这次死后，还会回到那天吗？”

凰曦音漫不经心将一个漏掉的缺口堵上，作为有名的臭棋篓子，她下棋不为了赢，只为了摆出好看的图案。

“也许会，也许不会。”

“哦？你自己都不知道？”凰曦音抬眸，目中清澈如赤潭。

“你可知‘命力’中的变数与定数之争？”

“知道。”

凰曦音点头。

这些修行的基础知识，在她经历过苦修后，已然了解过大概。“命力”是一种玄奥的力量，有修士认为其是灵力的变种，也有修士认为命力和灵力并不相同。

当然，无论哪派理论，都必须承认——“命力”是公认最神秘的力量。它可以卦测吉凶，推衍未来，甚至上古有大神通者，可以逆推因果，变化过去，影响现在。

可既然有这般神通，就肯定会遇到一个避不过去的逻辑悖论。

“命”是一成不变的定数，还是随时变化的变数？

如果是定数，修士以命力推衍未来，知晓自己可能有灾祸，因此施展避灾之法，避过祸事，岂不是“命运”被改变了？

如果是变数，那每一个命力使用者，都会想尽办法改变“命运”，我们所生活的此刻，岂不是每分每秒都在变化？

二者都有无法解释的地方，也都有各自能强行圆的理论，因此争执不休，从未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