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舞夕颜神情一滞，她沉默了几秒，又赶紧掩饰道：“你、你起吧，我不会起名字。”

【起了名字，就是寄托感情，寄托感情，便再也割舍不掉。】

她又想起舞仙警告的那些话。

亦无情想了想，忽然笑着问她：“你希望孩子姓舞还是姓江？”

“姓什么江和舞的，为什么不姓秦或者亦呢？”舞夕颜没好气。

说完，她心中忽然一颤。

又升起许多害怕情愫。

我为何会是这个态度？我为何会这么说？难道……我已经做好割舍的准备了吗？

亦无情并未察觉舞夕颜异状，他沉思着，绞尽脑汁想起一个好听又符合命理的名字，“亦含薇，你觉得如何？”他捧起另半雪山，隔着湿衫轻轻捏了捏。

“你开心就好喽。”舞夕颜又忍不住没好气道。

亦无情只当是她出产时，自己没陪在身边，因此佳人有了怨气，忙安慰道：“不生气，不生气，不喜欢咱们就换，你是孩子的娘亲，当然你说了算。”

舞夕颜呆了呆，忽然很想哭，此时此刻她倒宁愿老秦渣一点，否则，她心里真过不去那个坎儿。

想坦白却又不敢坦白，想圆谎却又无语凝噎，这种百爪挠心又无处倾吐的感觉，才是最伤人的刀。

“夕颜？夕颜？”

亦无情讶异的轻唤声，一下子惊醒了舞夕颜。

她愕然抬头，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何时，“舞仙”竟站在她面前，而孩子也莫名其妙到了“舞仙”手里。

不！不对！是“自己”站了起来！孩子的位置其实自始至终就没变过！变的是她！

舞夕颜心如绞痛。

她忽然明白了——一旦自己产生逃避、无法面对的想法，自己幻想出来这个名为“舞仙”的幻影，便会一脚踹开她，重新登上肉体舞台。

在她的视角中，孩子在两人怀中变来变去；但在老秦视角中，恐怕孩子一直就在她怀中，只不过，是她忽然站起来，自此变成了“舞仙”。

果然。

亦无情直接忽略了“就坐在旁边”的她，只疑惑地盯着面前散发清冷高贵气质的狐妖少.妇。

“秦无依。”舞仙平静地说。

“怎么了？夕颜？”亦无情神情有些疑惑，他本能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太对劲。

下一秒，舞仙魅惑的蓝瞳忽然变得绚烂而深邃，亦无情没怎么设防，下意识便沉溺进去，感慨着“我娘子眼睛真美”、“女儿一定也像她一样好看”……不！不对！

等亦无情反应过来时，一柄细长的匕首已刺入他胸膛，他瞳孔剧震，第一次产生无法理解的情绪。

“对……对不起……”狐妖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和停歇，可她声音哽咽着，低垂的头，泪水从鼻尖娑娑滴落。

五柄匕首分别插入四极与脊枢经络，亦无情勉强辨认出这是一种高明封印手段。

这个为他生了女儿的娘子、这个他想尽办法才闯入禁地见到的娘子，要封印他的灵力，用这犹如棺材钉一般的匕首钉住他。

“不会太久的。”舞仙收敛起情绪，她努力维持平静，“做完我自己的事，我会过来，放了你。”

“为什么？”亦无情紧紧盯着她。

那眼神，既困惑，又伤心，还可怜，看得“两”只狐妖心底都止不住地心疼。

孤魂野鬼般的舞夕颜，早已趴在男人腿边，哭成了泪人。

舞仙绛唇动了动，原本准备的绝情话，全都说不出口了。沉默数秒，她换了套说法，强作冰冷神情说：

“因为我不是你的娘子，我是舞仙，是你师祖的故交，是注定要称尊成圣的野心家……你那个疼你缠你的好娘子，已经死了，被我夺舍了。”

“我不是傻子，你也没必要用这种一眼就戳破的谎话骗我。”亦无情竟然还笑得出来，只是这笑容添了几分苦涩。

舞仙没正面回应，她只是转身，在离开前，撂话道：“下次见面，请你不必念旧，尽情杀了我。我三番五次骗你害你，这是我该得的结局。”

“等等，你先别走，你要干什么？”亦无情敏锐察觉到话里的微妙意味，下次见面，杀了她？尽情？有什么“情”好尽的？自己又为什么要杀她？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除非……她打算做什么让自己愤怒到想杀了她的事。

他使劲挣扎起来，可这封印异常牢固，远超他实力极限——真不知道狐狐是怎么突然拥有这般修为的。

“喂！夕颜！你回来！不管做什么！别伤害我们女儿！”

舞仙没有回头，冷傲昂起头，莲步翩缓，逐渐远离了那个房间，只留下一个孤高又麻木的背影。

直到……快离开地底的时候，她猛回头，望向那只始终吊在她背后的哭泣小狐妖，目光轻蔑而讥讽。

“你好无耻、好冷血、好虚伪。”她嘲笑。

舞夕颜抹眼泪的手顿了一下，反应过来，立马破防，她像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炸毛嘶叫，“你说什么？你还好意思说我无耻？背叛夫君的是你！要害女儿的还是你！结果你说——我无耻？？？”

“别忘了我们是一个人。”舞仙冷笑，“如果你真的不想这些事发生，怎么会阻止不了我呢？你只会哭，将懊悔装进眼泪，然后眼泪像雨水一样滴滴答答坠落，再像雨水一样随第二天的朝阳汽化，消逝无踪，只剩下像白莲花一样片泥不沾的你。”

舞夕颜脸又青又红，她似想骂，却香肩与绛唇发抖着，怎也骂不出口。

“我知道。”舞仙神色稍缓，她轻声说，“你想活下去，你不想消失，你不想成为别人的棋子，你想要自由，可那些都需要权与力的资本。一点不付出就想得到好处，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总要牺牲什么的。”

“如果你下不了牺牲的决心，只想做个哭哭啼啼干干净净的傻甜白莲花，那就最起码，别在我耳边吵得像苍蝇一样乱哄哄！”

舞夕颜怔怔望着面前这表情厌弃到不行的另一个自己，泪忘记擦了，也忘记流了，她手足无措，不知该怎样反驳。

她只能目睹舞仙一步步远去，离开了她，离开了灰暗的地底，去迎接洞外真菌与藻类共同构筑的“晨曦”。





463 祖宗祭天


凰曦音已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踏足乾龙界的土地。

江山如故，物是人非。

却不想，自己再次来到寒风凛凛的花神谷前，竟不是为了那个魂牵梦绕的男人，而是为了杀死“自己”。

来自时间尽头的力量打破了三生石与舞仙的精神隔离，令三个分身彻底联通，并且短时间内，无法再次切割。因此舞仙那里发生的事，以及江茗为应对她而做出的准备，她都知道。

但她不在乎。

舞仙的女儿又不是她的女儿，也与凤栖山无关，献祭就献祭吧。至于江茗那些荒唐的小心思……徒增笑耳。

欲.望可以腐蚀人心中近乎所有的一切——生命、自由、纯洁、亲情，却唯独无法腐蚀人心目中的“天堂”。

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