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曼坐到被拉过来的椅子上,左手把玩着一枚银色的索朗硬币,缓缓道:
“先说我的结论吧。”
“我认为弗莱恩河投尸案实际上是一起严重的人口走私贩卖案件。”
闻言,罗伊挑了下眉。
在案件定性方面,无论是王国政府还是三大教会,偏向的都是宗教类犯罪,而他本人,也是如此认为,调查的大方向也一直将重心放在各个隐秘组织近期的活动。
但,他雇佣的侦探好像有不同的见解。
虽心里满是疑惑,但罗伊并未失礼地打断卡莱尔的发言,而是点点头,示意对方继续。
赫尔曼将指尖下旋转的硬币固定,身体微微前倾,继续道:
“首先,支持我这个猜测的第一要点——”
“——是受害群体的性别以及身份。”
“弗莱恩河投尸案中成年人和孩童的比例几乎为九比一。”
“其中,女性受害者又占了成年人中的九成。”
“这很奇怪不是吗?”
“如果这是一起宗教类犯罪,目的是为了凑齐‘血祭仪式’中用来取悦沟通邪神的‘灵性耗材’。”
“那么犯人不应该局限于受害者的性别,相反的,成年男性在血肉质量上还要稍高于成年女性。”
“更别提那些年岁尚小的孩童受害者。”
“无论是灵魂还是肉体,以‘血祭’为标准的话,他们完全属于‘半成品’。”
罗伊唇角的浅褐色疤痕微微抽动,他紧拧着眉,在听完了卡莱尔的初步分析后,终于开口:
“但我看案件卷宗上说,那些受害者普遍都失去了部分的肉体与器官。”
“如果是人口走私的话,他们为什么要将‘商品’毁坏,还特意取走人体中灵性最为集中的器官?”
侦探先生点点头,“没错,我观察了收纳于丰收教会停尸间内的每一位受害者。”
“他们的腹部都被剖开并取走了全部的器官。”
“但这与我所提出的猜想并不冲突。”
赫尔曼将硬币按下,然后在桌上微微前推,“总监阁下,与有王国扶持且拥有广泛信徒和各种实体产业的正神教会们不同。”
“那些隐秘教会,可没正经的营生。”
“但——”
侦探先生耸了耸肩,说了句有些‘逆反’的话。
“——光靠信仰,是填不饱肚子的,最多只是能更快地登上神国,觐见自己的神。”
“这是一起人口走私贩卖案件,但,犯人是某个隐秘组织或其扶持的势力而已。”
“他们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利益最大化。”
“这些被抛到弗莱恩河的受害者,也许是反抗情绪过于激烈、难以驯服,就被榨干了作为‘商品’的最后一丝价值。”
“那些受害者尸体上各种刑具的痕迹就是很好的佐证。”
这个猜测也能很好的解答赫尔曼此前有关达伦.斯蒂芬行为上不合理的疑惑。
明明于芙娜尔歌剧院,对方在暗他们在明,虽进行了身份上的伪装,但特意询问桃瑞丝.格林这件事,本就较为敏感。
但为什么这位‘死灵法师’在延迟了一天后,才订了离开布雷德克的船票。
这空白的一天发生了什么,而且,为什么达伦.斯蒂芬被人盯上,他背后的组织也没实施支援或保护?
如果他并不受重视的话,也不可能分配到一具秘途层级高于自己的‘活尸’操纵。
思考每一件事后面存在的不合理,才能慢慢联系上所有的谜题,将真相展开。
现在,赫尔曼将自己代入为达伦.斯蒂芬,重新审视起近期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他’表面上是一位大学教授和歌剧院聘请的辅导老师,实际上,暗地里在为一个隐秘组织效力。
‘他’的工作并不算难,只是负责‘商品’运输过程中的安全而已。
其中,难免的,会存在一些‘不听话’的家伙,他们作为‘商品’是劣质的。
处理方式也很简单,折磨然后杀死,再将器官和血液作为灵性材料保存。
这样既保存了‘商品’的最后价值,还可以做给其他有反抗心思的家伙们看,让他们老实下来。
至于尸体,为了预防‘徘徊之灵’堆积产生特殊的‘场地’被发现。
他们选择将其扔到弗莱恩河偏僻的地方。
一开始,一切如常,但慢慢的,‘他’达伦.斯蒂芬,一位‘死灵法师’,心思慢慢活络了起来。
这么多的尸体,就这样沉在河底慢慢腐烂,是多么的浪费啊!
‘他’可以利用这些怨气,集中起来,形成特殊的场地,并催生出一个人造的‘恶灵’,这简直就是‘死灵法师’的浪漫!
而且,刚好,‘他’身边有个不错的人选,‘他’的学生,桃瑞丝.格林。
因为职务上的便利,‘他’秘密计划着,成功制造了一个‘恶灵’的半成品。
不过,在回收时产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那个被制成‘活尸’的‘元素’占据了他太多的灵性,‘桃瑞丝’逃跑了!
‘他’开始有些害怕,因为‘他’的实验是完全瞒着组织在进行的,一旦被发现,也许,‘他’就会成为一直以来看管的‘商品’也说不定。
但‘他’不能大张旗鼓的去追寻‘桃瑞丝’的下落,只能小心翼翼地慢慢进行。
日子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有一天上课时,‘他’发现,有三个人突然向‘他’打听起了‘桃瑞丝’的事情!
事情难道暴露了?!
难道教会的秘契者发现了什么异常?
‘他’想一探究竟,但又因为拿不准这三个人的秘契层级,不敢贸然行动。
好在,‘他’应该还没有暴露。
放弃布雷德克的一切,‘他’需要离开这里!
但,不能着急,‘他’要是突然离开,组织一定会察觉到什么,到时候,‘他’可能人还在海上,就被一位‘半神’追上,那样,等待‘他’的只有严刑逼供然后凄惨的死去。
‘他’要找个理由,合理的离开,不能太着急,以免被组织怀疑。
在挨过了艰难的一天后,‘他’于第二天的傍晚,登上了一位英俊车夫的马车。
再见了,布雷德克,也许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达伦.斯蒂芬坐在车厢后座上,听着耳边落下的雨水声,在心里如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