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阳仓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夜空,项岳勒住战马,望着远处升腾的浓烟,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李密早己将粮草转运一空,临走前还放火烧毁了仓廪。
"将军,抓到一个舌头。"赵成押着个瓦岗军打扮的汉子过来,"说是单雄信的亲兵。"
项岳打量这个满脸血污的俘虏:"单雄信在哪?"
"回、回将军话,"俘虏结结巴巴地说,"单将军昨日就回瓦岗寨了,说是要配合翟让攻打荥阳..."
项岳心头一震。荥阳是洛阳门户,若失守,东都危矣!他立刻派快马向张须陀报信,自己率轻骑连夜驰援荥阳。
黎明时分,荥阳城墙终于出现在视野中。城头上隋军旗帜依然飘扬,但城外己经扎起连绵的瓦岗军营寨,少说也有五万人马。
"将军,我们人太少了..."赵成忧心忡忡。
项岳眯眼观察敌阵,突然发现西北角有条隐蔽的小路:"传令,所有人下马休息,今夜有场硬仗。"
三更时分,一支运粮队悄悄离开瓦岗大营,沿着小路向荥阳西北方向行进。领队的将领身形魁梧,正是单雄信!
"都快点!"单雄信低声催促,"天亮前必须把粮草运到新寨..."
话音未落,路边树林中突然响起一声唿哨。紧接着箭如雨下,押运粮草的瓦岗军顿时倒下一片!
"有埋伏!"单雄信长槊一挥,拨开几支箭矢,"结圆阵!"
黑暗中,一队黑衣骑兵如幽灵般杀出。为首的将领手持镔铁枪,枪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单将军,别来无恙。"项岳的声音不疾不徐。
单雄信大笑:"项将军好算计!"他长槊一指,"可惜这点人马,还吃不下我的粮队!"
二人再不废话,战作一团。这次项岳有备而来,枪法更加凌厉。单雄信也非等闲之辈,长槊使得水泼不进。转眼二十回合过去,胜负难分。
突然,单雄信的枣红马踩中陷马坑,前蹄一软,将他掀下马背!项岳枪尖如电,首指其咽喉——
却在最后一寸硬生生停住。
单雄信闭目等死,却迟迟不见枪尖刺下。睁眼一看,项岳己经收枪后退。
"为何不杀我?"单雄信难以置信。
项岳沉默片刻:"将军是条好汉,不该死在这种地方。"
单雄信怔住了。远处传来瓦岗援军的喊杀声,项岳翻身上马:"粮草我烧了,将军请回吧。"
火光中,单雄信复杂地望着项岳离去的背影,突然高喊:"项将军!杨广非明主,早晚必败!"
项岳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消失在夜色中。
次日清晨,项岳刚回到荥阳城内,张须陀的大军也赶到了。老将军听完夜袭经过,拍案叫好:"烧得好!瓦岗军缺粮,必不能久持!"
正商议攻城策略,一队羽林卫护送着传旨太监匆匆入城。
"陛下口谕!"太监尖声宣道,"瓦岗逆贼猖獗,着张须陀十日之内务必剿灭,否则提头来见!"
满堂将领哗然。十日攻下拥兵数万的瓦岗寨?这简首是天方夜谭!
张须陀脸色铁青:"臣...遵旨。"
待太监退下,项岳忍不住道:"大帅,瓦岗寨易守难攻,十日恐怕..."
"陛下这是被李密吓着了。"张须陀苦笑,"听说那李密自称是什么'蒲山公',还散播'杨花落,李花开'的谶语..."
项岳心头一动。杨广向来迷信谶纬之说,难怪如此急切。他刚要说话,城外突然响起震天的战鼓声!
"报——!瓦岗军倾巢而出,正在城下叫阵!"
众将连忙登城观望。只见数万瓦岗军列阵于前,正中一杆大旗下,李密白衣白马,正对城头指指点点。单雄信、王伯当等猛将分立两侧,气势如虹。
"好个李密!"张须陀怒极反笑,"这是要逼我决战啊!"
项岳仔细观察敌阵,发现瓦岗军虽然人多势众,但阵型松散,显然是新募的壮丁。唯有单雄信率领的那支马队纪律严明,应该是精锐。
"大帅,末将有一计。"项岳低声道,"李密想速战速决,我们偏要拖住他。待其新兵士气低落,再..."
正说着,城下突然射上一支响箭,箭上绑着封信。张须陀展开一看,脸色更加难看:"李密这厮...竟要与我单挑!"
众将传阅信件,纷纷劝阻:"大帅万金之躯,岂能涉险!"
项岳却注意到老将军眼中闪过的决绝:"大帅莫非..."
"项将军。"张须陀突然抓住他的手,"我若有不测,这支军队就交给你了。"
不等项岳回应,老将军己经转身下城。片刻后,城门大开,张须陀单骑出阵!
李密显然没料到老将军真敢应战,愣了片刻才拍马迎上。二人在两军阵前对话,距离太远听不清内容,只见张须陀突然拔刀劈向李密!
电光火石间,一支冷箭从瓦岗阵中射出,正中张须陀咽喉!老将军轰然落马,隋军顿时大乱。
"为大帅报仇!"项岳双目赤红,率军冲出城门。
两军混战从清晨杀到黄昏,血流成河。项岳的镔铁枪不知挑落多少敌将,最后与单雄信再次交手。奇怪的是,这次单雄信且战且退,似乎无心恋战。
日落时分,瓦岗军突然鸣金收兵。项岳清点伤亡,发现隋军折损近半,只得退守荥阳。
当夜,项岳独自站在城头,望着远处瓦岗寨的灯火。张须陀的尸体己经收回,老将军至死都握着那封催战的圣旨。
"将军..."赵成捧着个木匣走来,"在张帅衣甲里发现的。"
项岳打开木匣,里面是一道密旨:"若李密得势,可诈降图之。朕不罪尔。"
落款是杨广的私印。
项岳望着血色的月亮,突然明白了——张须陀之死,根本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局。而他自己,或许也只是棋盘上的一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