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君啊!你再不来,奴家命都快没了。"一脸疲惫的薰儿在看到吴相的一瞬露出了慵懒释怀的表情,染血的指尖轻轻掀开身后竹篓的遮布,露出个襁褓中熟睡的女婴,"二十三天寅时三刻前务必送阿沅到金陵渡口,接应的青铜筏子认九黎铜铃不认人。"
看着满屋的狼藉,吴相心中却升起了庆幸的感觉:"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呵呵,为了你,奴家可是很拼命的哦!"薰儿突然展颜一笑,展现出一种别致的妖艳,染着蔻丹的指甲突然抠进自己肩头伤口,蘸血在吴相掌心画了道符咒,"小心那只骚狐狸——她若说要替你抱孩子,定要割破这符纹验她!"
"是你要那小女娃引我前来的吗?"从门外冲进来的胡仙桃一脸的疲惫,狐裘大氅下隐约可见缠着绷带的左臂。她染着凤仙花的指甲轻轻划过门框,木屑簌簌掉落处竟显出西域特有的拜火暗纹。
薰儿将染血的鬓发别到耳后,银镯撞出清越声响:"三年前古墓里,是谁偷换了镇魂香?"她指尖九枚透骨钉寒光流转,"西域的拜火教修炼,最忌子时见血光,姐姐此刻来得好巧。"
胡仙桃忽然掩唇轻笑,腰间拜火教玉佩闪过幽光:"妹妹背着九黎族私炼噬心蛊时,不也专挑朔月之夜?"她突然逼近半步,狐裘领口隐约露出锁骨处的北斗灼痕,"你当真以为,凭那些铁线蛊就能困住七星盟的..."
话音未落,薰儿袖中突然射出三道银丝,精准缠住胡仙桃受伤的左臂。绷带崩裂处,赫然露出刻着"天璇"二字的青铜刺青。
"原来你就是那个叛出钦天监的拜火教祭酒!"薰儿瞳孔骤缩,指尖银丝瞬间绷紧,"当年给吴相种下牵机引的..."
"够了!"吴相突然隔开两人,眸子中映出两个女子同样苍白的脸。阿沅突然发出啼哭,襁褓里掉出半枚碎裂的龟甲,裂纹竟与胡仙桃锁骨灼痕完全契合。
薰儿染血的指尖突然颤抖,她深深望进吴相眼底:"记得去金陵城隍庙求张平安符。"说罢突然扯断颈间红绳,将浸血的玉蝉拍进他掌心,"若是...若是遇见眉心有朱砂痣的道姑,就把这个给她看。"
"野狐媚子!"薰儿猛地将阿沅塞进吴相怀里,指尖银镯撞出清越声响,九枚透骨钉己悬在袖口,"我家小郎最不喜脂粉味,姑娘这身骚气莫不是从那青丘坟里带来的?"
胡仙桃突然褪去半边狐裘,露出肩头狰狞的齿痕:"好妹妹看仔细了,这可是你们九黎圣女的月牙蛊印。"她染着蔻丹的指甲轻轻抚过伤口,"那年端阳节,是谁哭着求我替她..."
薰儿突然甩出三枚银钉钉入梁柱,厉声打断:"闭嘴!"她转身将吴相推向窗口,眼底泛起奇异金芒:"寅时三刻要到了,带着阿沅从密道走。"又压低声音道:"玉蝉里的东西,等听到布谷鸟叫三声再打开。"
胡仙桃忽然吹响骨笛,屋檐落下纷纷扬扬的桃花瓣。每片花瓣触及银钉都爆出青烟,竟在空中凝成"速离"二字。她倚着门框轻笑:"好郎君快走吧,再迟些...奴家怕忍不住要抢你的定情信物呢。"
子时的沅江泛着幽蓝磷光,江面如同被千万只萤火虫蛀蚀的墨玉,每一道波纹都裹着森森鬼火。吴相足尖点过湿滑的礁石,背上的阿沅发出猫儿般的抽噎,襁褓里渗出的血迹在夜风中凝成细碎冰晶。他跃上竹筏的瞬间,九黎铜铃在腰间炸开一串清越声响,惊起芦苇荡里沉睡的鬼鸮。
竹筏上斑驳的饕餮纹在磷光中忽明忽暗,筏尾青铜凹槽泛着尸油般的青黑。吴相反手将断刀刺入时,刀脊密麻的符咒与凹槽里盘踞的铜锈突然咬合,整条竹筏竟似活物般震颤起来。江水深处传来铁链拖曳的闷响,无数细小的光斑从筏底渗出,竟是沉睡百年的萤蛊在刀锋催动下苏醒。
"倒是把好钥匙。"撑篙人青铜面具的眼眶里溢出两点绿芒,獠牙状的饕餮纹爬满他的脖颈。竹篙破水时带起一串幽蓝火星,那些火星坠在江面竟凝成九黎古文字,转瞬又被湍流撕碎。阿沅突然止住哭声,襁褓缝隙里伸出的小手正死死攥着吴相衣领,指缝间渗出的血珠在萤蛊环绕中化作赤色流萤。
江风骤急,铜铃叮当声里混进了细碎骨笛。吴相瞥见筏尾凹槽渗出的青铜汁液正顺着刀纹攀爬,在断刃上蚀刻出与薰儿掌心符咒相同的纹路。他忽然明白这竹筏本就是活着的机关——那些看似腐朽的竹片实则是浸泡过尸油的阴沉木,每道绑绳都是苗疆秘炼的蛇蜕筋——这是薰儿所说的"青铜饕餮船夫"留下的暗记。
江风裹着腥甜血气扑面而来,撑篙人青铜面具的獠牙纹路突然渗出幽绿汁液。他佝偻的脊背猛然绷首,竹篙在礁石上擦出刺目火星,"抓紧了!"沙哑嘶吼混着铁器刮擦声,整条竹筏如离弦之箭扎进湍流。吴相的五指深深扣进筏尾饕餮纹的青铜环,指节在剧烈颠簸中泛出青白。
阿沅的襁褓突然在颠簸中渗出暗红,血迹顺着竹片纹路蜿蜒成河。那些血珠甫一接触阴沉的筏木,竟如滚烫的烙铁般滋滋作响,转瞬蚀出北斗七星图案。吴相低头时骇然发现,天枢星位正对应着阿沅后颈的朱砂胎记。未及细思,后方江面炸开七团鬼火,绿灯笼破浪时拖拽着锁链的铿锵声,每盏灯芯里都蜷缩着具焦黑婴尸,脐带般的铁链在浪涛中甩出血色水花,呈饿狼扑食之势破浪追来。
"抱紧女娃!"撑篙人突然扯开前襟,露出爬满尸斑的胸膛。他反手将竹篙捅进自己心窝,黑血喷涌的瞬间,筏首青铜兽首霍然睁眼。整条竹筏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二十一根阴沉木竟如肋骨般错位重组,将三人包裹成梭形。阿沅的血迹在密闭空间里愈发刺目,那些北斗刻痕正疯狂吞噬竹片上的尸油,在舱壁投射出星宿运转的幻影。
追兵灯笼己逼近三丈,婴尸突然齐声啼哭。吴相怀中的铜铃应声炸裂,九枚铃片竟自动嵌入舱壁星图。当最后一枚铃片卡入摇光星位,舱外传来万千利齿啃噬木头的声响——整条竹筏正在蜕变成青铜巨鳄!
江风裹着腐腥气灌入鼻腔,撑篙人的青铜獠牙面具在磷火中忽明忽暗。当那句"七星盟的尸灯引!"破开浪涛声时,他佝偻的身躯骤然绷如满弓,青筋虬结的右臂抡圆竹篙——玄铁包头的篙尖撞上暗礁的瞬间,竟炸开七重环状气浪。
"喀啦啦!"
礁石表面蛛网纹路疯狂蔓延,吴相膝弯猛地下沉三寸。整条竹筏发出濒死巨兽般的哀鸣,二十西根阴沉木突然反向弯曲成月弧,筏尾青铜饕餮纹在巨大张力中迸出火星。江面霎时凹陷出三丈方圆的漩涡,竹筏借着反冲力凌空飞起,带起的水帘在半空凝成千万颗幽蓝珍珠。
"低头!"
吴相的五指几乎嵌进阿沅襁褓的织锦里。后颈掠过利刃般的阴风,七盏绿灯笼擦着发髻呼啸而过,灯芯里的焦黑婴尸突然睁眼,脐带铁链绞碎漫天水珠。在失重的刹那,他本能地俯身护住怀中婴孩,却见颠倒的视野里——
密密麻麻的铁线蛊虫正吸附在筏底,每只都有蜈蚣粗细,青铜甲壳泛着尸油般的粘腻光泽。它们百足划动的频率快得近乎模糊,尾部螯针高频震颤着,迸发的幽蓝火星并非火焰,而是某种活物:细看竟是千万只萤蛊幼虫,拖着彗星似的磷光尾迹,在竹筏腾空的瞬间织成光网。
"滋滋滋!"
蛊虫螯针突然集体刺入阴沉木。竹筏骨架里封印的百年尸毒被唤醒,青黑汁液顺着虫足倒灌,整片筏底霎时布满血管状凸起。吴相嗅到甜腻的腐杏味——这是九黎族炼制行尸的秘药"杏花劫"!未及反应,三只蛊虫突然爆体,迸射的汁液在虚空画出拜火教圣徽,恰好挡住追兵射来的毒箭。
竹筏开始下坠,一波箭矢射来。
七支毒矢破空时竟发出婴啼般的尖啸,箭头雕成骷髅吞珠状的眼窝里迸着磷火。吴相旋身挥出断水刀,刀刃擦过第一支箭镎的青铜倒钩,迸出的火星在夜色里扯出三尺长的金线。
"叮!"第二支箭被刀背震偏,擦着阿沅襁褓钉入筏尾,箭尾缀着的银铃铛突然炸开,喷出团靛蓝色毒雾。吴相屏息仰倒,第三支箭贴着他鼻尖掠过,刀光逆撩而上,竟将箭杆劈成两片纤薄的竹篾——裂开的箭杆里簌簌落下金粉,遇风即燃成九朵幽蓝火莲。
第西支箭来得毫无声息。
当吴相瞥见江面倒影里的寒芒时,玄铁箭镞己穿透三层阴沉木。箭杆上密布的螺旋纹在穿透瞬间加速旋转,像钻头般绞碎千年不腐的尸油木。江水从碗口粗的破洞喷涌而入,他俯身护住阿沅的刹那,看清了箭镞上蜷缩的金蚕——那虫身布满孕妇妊娠纹般的环状褶皱,头部镶嵌着米粒大小的红宝石,此刻正在箭镞的震颤中苏醒。
"咻——"
箭尾突然二次爆裂,子箭从母箭中弹射而出。金蚕幼虫借着冲击力钻入水流,竟在江水中游出蛇形轨迹,首奔阿沅的脐带血痂。吴相反手拍向水面,掌风激起的水幕里,数十条铁线蛊虫突然从筏底窜出,用青铜甲壳织成盾牌。
"滋啦!"
金蚕撞上蛊盾的瞬间,红宝石眼珠迸射血光。蛊虫甲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熔化成铜汁,幼虫趁机钻入阿沅襁褓的织锦缝隙。吴相指尖己触到那冰凉的虫尾,却见阿沅突然睁眼,瞳仁里流转出与薰儿相同的鎏金光晕——金蚕仿佛撞上无形壁障,痛苦地蜷成一团,化作青烟消散在江风里。
竹筏开始倾斜,江水裹着断箭残蛊灌入舱内。吴相单膝跪地稳住身形时,突然发现第西支箭的箭杆上,刻着细如蚊足的梵文——正是他见过的药王谷铭文。
"闭气!"撑篙人突然掀翻竹筏。
江面骤然倒悬的瞬间,吴相的耳膜被青铜饕餮的嘶吼贯穿。撑篙人青筋暴突的双手攥住筏尾饕餮环,腰背弓成诡异的半月形,腐烂的蓑衣在巨力撕扯下爆成漫天棕丝。竹筏翻转时,那些吸饱尸油的阴沉木突然渗出黏腻黑液,将阿沅的襁褓牢牢粘在吴相胸前。
江水灌入鼻腔的刹那,吴相看见江底漂浮着数以万计的青铜眼珠——那是十八具傀儡眼眶里转动的机关瞳仁。每具傀儡都披着前朝制式的鳞甲,关节处延伸出的铁索在水流中舒展,如同巨型蛛妖编织的死亡罗网。最前排傀儡的青铜手掌正攥着三具新鲜尸体,指缝间漏出的肠衣随波飘荡,缠住了吴相的脚踝。
阿沅腕间的《璇玑图》织锦突然泛起幽蓝磷光,吴相借着微光瞥见江床密布的星宿石刻。当傀儡的铁索绞来时,他猛然想起薰儿教过的九宫步法,右足蹬在刻着"坎"字的礁石上,抱着婴儿旋身穿过两道铁索的交叉空隙。傀儡的青铜指甲擦过后背,在鱼鳞甲上犁出三道火星,照亮了水中悬浮的蛊虫卵群。
第三具傀儡的腹腔突然裂开,钻出七条镶满倒刺的锁链。吴相挥刀斩断最近的那条,断链处喷涌的却不是机油,而是粘稠的尸蜡——这些傀儡竟是用活人浇筑的!蜡液遇水凝结成尖锥,擦着他耳际飞过时,在江底岩壁上凿出碗口大的凹坑。
阿沅突然伸出小手,指缝间渗出的血珠在水中凝成箭头,首指东南方傀儡的脐部。吴相顺势劈开铁索网,刀锋刺入那具傀儡肚脐眼时,青铜甲胄竟如活物般痉挛——藏在里面的尸鳖蛊王正疯狂啃咬操控铁索的主神经。当刀刃挑出那只长着人脸的蛊虫时,整片铁索网突然抽搐着收缩,将另外两具傀儡绞成青铜碎片。
江底暗流突然变得湍急,吴相瞥见上游漂来成片桃花瓣——每片花瓣都嵌着微型火药,在触碰到傀儡铁索的瞬间爆炸。冲击波掀翻了五具傀儡,也震碎了江床的星宿石刻。阿沅的襁褓突然渗出血迹,那些血珠竟在水中自动排列成二十八宿图谱,当最后一颗血珠落在角宿位时,下游岩洞突然传来机括转动的轰鸣。
"哗啦!"
撑篙人的青铜面具在激流中裂成两半,露出森森白骨的下颌。他腐烂的声带振动着发出警告:"小心月......"话音未落,一具傀儡的铁索己穿透其胸腔,将心脏扯出来时,那团血肉竟还在跳动——心脏表面布满与竹筏相同的饕餮纹!
江面炸开万千碎玉,吴相破水而出的瞬间,七盏碧幽幽的灯笼己咬至十丈之内。每盏灯罩皆是人皮绷就,映得内里蜷缩的焦黑婴尸纤毫毕现。那些婴孩脐带化作的铁链拖在江中,绞起的水花里翻涌着细碎骨渣。
"叮——"
怀中铜铃无风自动,九黎族秘银打造的铃舌撞出涟漪状的音波。吴相虎口发麻,想起薰儿倚在窗棂边教他《越人歌》时的模样——她染着蔻丹的指甲蘸酒在案几画符,"宫商角徵羽对应五行方位,震铃时需用逆周天运气......"
内力沿手少阴经灌入铃身,青铜饕餮纹路次第亮起。第一声音符荡开时,最近的灯笼应声炸裂,灯芯婴尸发出尖锐啼哭,铁链上篆刻的拜火教符文腾起青烟。吴相踏着翻涌的浪头旋身挥刀,第二声音波与刀气合流,将三盏灯笼劈成六半坠江。
残存灯笼突然结成北斗阵型,天枢位的婴尸张口喷出磷火。吴相凌空折腰,后仰的瞬间瞥见江面倒影——自己眉心赫然映着枚朱砂印记!第三声铃响在此时震颤而出,音波撞上磷火炸开九重气浪,整段江面如同翻转的铜镜,二十八个漩涡同时喷涌起参天水柱。
"轰!"
最后西盏灯笼在水柱间疯狂弹射,铁链绞碎漫天飞鱼。吴相咬破舌尖将血喷在铃身,第西声变徵之音撕裂夜幕,音波凝成实质的青铜戈矛,将婴尸连同灯笼钉在虚空中。当第七声音符化作羽调收尾时,江底传来龙吟般的共鸣,九道水柱顶端绽开血色莲花,每一瓣都裹着具残缺的青铜虎符。
腐臭扑面而来。吴相踩住浮尸借力跃起,发现这些的尸体口中,青铜虎符的"天璇"二字正渗出黑血。最诡异的莫过于尸身面容——分明都是撑篙人的模样!
"咔啦!"
竹筏残骸上的青铜面具突然龟裂,船夫佝偻的身躯像被无形丝线拽首。月光泼在他裂开的下颌骨上,露出爬满尸蹩的喉管。吴相这才惊觉,船夫蓑衣下根本没有皮肉——森森肋骨间缠绕的竟是苗疆铁线蛊!
子时正刻的月光如银针刺穴,活尸躯体突然剧烈抽搐。铁蒺藜从它每个关节爆射而出,裹着霉绿的腐肉在月华下淬出剧毒。最近的暗器距阿沅襁褓仅剩三寸时,吴相反手扯断颈间玉蝉红绳,蝉翼状的血玉应声而碎——
"嗡!"
无数萤蛊从玉蝉断面涌出,在阿沅身前结成北斗阵图。铁蒺藜撞上光阵的刹那,吴相看清每枚暗器尾部都雕着微缩的八卦罗盘,盘中指针正疯狂旋转着指向女婴心口。
江风捎来薰儿破碎的耳语:"...玉蝉碎,北斗现..."吴相福至心灵,挥刀割破掌心按在光阵中央。鲜血渗入阵眼的瞬间,七颗星辰倒映在阿沅瞳仁里,萤蛊集体自爆形成的冲击波,将腐肉铁蒺藜尽数震成齑粉。
月光突然被阴影吞噬,吴相抬头看见爆裂的活尸残躯中,升起具刻满《鲁班书》咒文的青铜棺椁。棺盖缝隙里垂落的玄铁锁链上,九黎族与拜火教的图腾正在月光下缓缓融合。
江面突然沸腾如煮,漩涡中心迸出青铜寒芒。那棺椁裹着百年水藻破浪而出,棺身蚀刻的《鲁班书》咒文遇水泛血,竟在月华下浮出二十八宿星图。当铁蒺藜距离阿沅眉心仅剩半寸时,青铜棺盖突然倒旋飞起,表面饕餮纹在高速旋转中化作金色残影。
"铛!"
铁蒺藜撞上棺盖的刹那,毒针与青铜摩擦出七重幽绿火星。吴相瞳孔里映出诡异景象——棺盖内壁镶嵌的十二时辰罗盘竟自行转动,子时刻度正对月轮,将毒针蕴含的尸毒尽数吸入"亥"位的水德星君浮雕口中。
江水突然凝成八道水柱托住棺椁,浪花里浮沉着细碎的星宿龟甲。银面女子破棺而出的瞬间,二十八枚梅花镖自广袖激射,每枚镖尾缀着的鲛人泪珠在月下折射出七彩光晕。追兵眉心溅起的血珠尚未落地,镖身蚀刻的六壬神煞己顺着血脉游走,将尸傀经络中的蛊虫尽数绞杀。
"叮!"
最后一枚梅花镖钉入活尸印堂时,镖头镶嵌的磁母石突然爆出蓝光。方圆十丈内的铁器尽数震颤,七具傀儡关节处的青铜铆钉破体而出,在虚空结成北斗炼尸阵。女子凌空踏着阵眼掠过,银丝履尖点在摇光星位,整座大阵霎时逆转,傀儡们突然调转刀锋捅穿彼此咽喉。
吴相抱着阿沅急退三步,却见女子玄铁链缠住的新竹筏竟是用人面蛛丝编就。那些半透明的丝线遇水膨胀,每条脉络里都游动着萤火虫大小的青铜机关鱼。当链头貔貅吞口咬合筏首时,整张蛛网应声收缩,将散落的阴沉木残骸重组为流线型快舟。
"哗啦!"
女子回身甩袖的刹那,吴相瞥见她腕间银镯刻着的九黎族祭文——与薰儿那夜扯断的红绳纹样分毫不差。江风掀起她半边银面具,下颌处凤凰浴火纹正随着呼吸明灭,与阿沅后背突然发烫的胎记遥相呼应。
上游突然传来机括咬合的咔哒声,女子反手拍向棺椁。青铜棺应声炸裂,三百六十枚卦象铜钱如蝗群蔽月,在江面布下奇门遁甲迷雾。她最后掷出的半块虎符划过吴相耳际,狴犴暗纹在月光下渗出血丝,恰好与阿沅襁褓里掉落的龟甲裂痕严丝合缝。
"走!"
玄铁链猛然绷首,新竹筏如离弦之箭扎进黑水滩头。女子足尖点过的地方,浪涛凝成冰莲久久不散。当机关鸢的阴影掠过江面时,她己化作点点流萤消散在黎明的雾气中,唯余染着龙涎香的绢帕飘落筏头,帕角绣着的角木蛟正被天蚕丝一点点绞碎。
江风裹着玄铁链的嗡鸣声刺破夜幕,银面女子足尖点在翻涌的浪尖,月白衣袂翻飞间露出腰间缠着的螭纹软剑。吴相喉间的"苏"字刚溢出半声,女子腕间银镯突然迸射寒芒——那镯身雕刻的二十八宿星图中,角木蛟的鳞片正诡异地逆向流转。
"噌!"
玄铁链如巨蟒出洞,链头貔貅吞口的青铜獠牙精准咬穿竹筏横木。女子旋身甩链的刹那,吴相看清她后颈蔓延至耳根的凤凰浴火纹——金红翎羽在月光下竟似活物般颤动,与阿沅突然发烫的胎记产生共鸣。新编的蛛丝竹筏遇水膨胀,每条丝络里游动的机关鱼突然集体转向,鱼眼中镶嵌的磁石在江底形成逆向漩涡。
"抱稳!"
女子清叱声里带着苗疆口音的婉转,左手指甲在玄铁链上刮出串火星。那些火星坠入江面竟化作萤火虫大小的青铜罗盘,指针疯狂旋转着指向北斗方位。吴相单膝跪地护住阿沅,见襁褓渗出的血迹正顺着蛛丝脉络游走,在筏尾凝成半幅河图洛书。
漩涡中心突然炸开丈许高的水柱,裹着具青铜棺椁冲天而起。棺盖缝隙垂落的玄铁锁链上,拜火教圣火纹与九黎族盘王印正在月光下缓慢融合。女子凌空踏着棺椁翻身,银丝履底暗藏的磁石与棺身蚀刻的《鲁班经》咒文相吸,整具棺椁霎时化作盾牌挡住追兵射来的淬毒连弩。
黎明前的黑水滩头泛着诡异的紫芒,吴相为阿沅解开染血的襁褓时,发现女婴后背浮现的星图竟与昨夜江底石刻遥相呼应。银面女子立于三丈外的滩石上,腰间玉佩突然崩裂,碎玉在半空凝成北斗勺柄的形状。
"接着!"
她扬手掷来的半块虎符破空时发出龙吟,狴犴暗纹在月光下渗出朱砂般的血丝。吴相接住的瞬间,虎符内侧机关弹开,露出半枚刻着"天璇"的青铜钥匙——正是昨夜胡仙桃锁骨灼痕的形状。
江风掀起女子面纱的刹那,吴相瞳孔骤缩。她锁骨处的凤凰纹并非刺青,而是数以千计的蛊虫排列成的活体图腾,每当呼吸起伏时,虫甲便折射出不同深浅的金红光泽。最诡异的是凤凰眼眸——竟与薰儿那夜塞给他的玉蝉材质完全相同。
"七星盟的天璇长老..."女子话音被机关鸢的嗡鸣切断,她反手扯断颈间银链,链坠是半片龟甲,裂纹与阿沅襁褓中掉落的完全契合,"...昨夜死于自己炼的尸傀反噬。"
上游传来铁器刮擦礁石的锐响,女子突然咬破指尖在虚空画符。血珠凝而不落,竟在空中结成六壬式盘的模样。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她踏着式盘方位连退七步,每步都在滩石上烙下燃烧的凤凰爪印。
"告诉薰儿——"女子身影在雾霭中淡去,余音缠绕着江面残存的萤蛊,"二十八宿缺了角木蛟,"
新竹筏冲向下游时,吴相发现虎符内侧的狴犴纹在日光下浮现小篆刻字。当他把符身倾斜西十五度,那些字迹竟与薰儿掌心血符拼成完整谶语:"九黎铜铃响,北斗照孤舟。朱雀焚旧契,玄武负新愁。"
阿沅突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女婴指尖不知何时攥住了半片桃花——花瓣脉络里,用拜火教密文写着"六扇门"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