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飞指尖拂过石锅边缘,铁锈混着鱼鳞碎屑簌簌掉落。
他斜睨着张麻子蹲在阴影里磨刀的背影,七个骷髅头随着骨刀摩擦发出细碎咔嗒声,像在咀嚼某种恶毒的算计。
"虎爷您看这刺芹。"少年突然揪断岩缝里一簇暗紫色野草,汁液溅在赵虎衣摆瞬间腐蚀出蜂窝状孔洞,"张麻子今早摘来煮汤的野菜,可比砒霜还毒三分。"
赵虎后颈刺青随着肌肉抽动扭曲变形,弯刀锵地劈在石灶上:"你他娘敢耍花样?"
"他要往汤里投毒,何苦等您发现?"林飞屈指弹飞锅沿的毒虫壳,昨夜被毒蝎蛰伤的手背正褪去最后一丝青紫,"倒是这刺芹根茎..."他忽然将草根塞进嘴里大嚼,唇齿间溢出薄荷混着硫磺的古怪香气。
围观的流放者们不约而同后退半步。
张麻子磨刀声骤停,骨刃在岩壁上刮出刺耳锐响。
"能解百毒的龙涎根,离了毒刺芹活不过半刻钟。"林飞吐出嚼烂的草渣,掌心赫然躺着颗莹白如玉的根茎,"虎爷可要尝尝?"
赵虎颈后刺青突然泛起青光,壮汉瞳孔收缩成竖线状。
林飞余光瞥见那青面獠牙的图腾竟似活物般蠕动,暗河对岸飘来的桂花香陡然浓烈起来。
"少跟老子玩把戏!"赵虎突然暴起,蒲扇大的手掌钳住少年脖颈,"戌时前备好十坛蛇胆酒,要是敢..."他忽然闷哼着松开手,掌心被林飞衣襟内渗出的血纹烫出焦痕。
林飞顺势跌坐在石灶旁,袖中藏着昨夜从《太虚厨典》撕下的残页簌簌作响。
那页记载着"百毒宴"的图文正与掌心蔓延的星图纹路重合,暗河倒影里他肘弯血纹己勾勒出北斗第七星。
当暮色浸透矿洞时,二十七个陶瓮在暗河边摆成七星阵。
林飞将蛇胆浸入掺着龙涎根的酒液,指尖蘸着血纹渗出的金液在瓮口画符。
张麻子带来的毒虫在酒香中疯狂扭动,七个骷髅项链突然齐声尖啸。
"听说虎爷修炼的饕餮功需日啖三毒?"少年拍开泥封时,瓮中窜起的青焰照亮赵虎后颈——那刺青獠牙正死死咬住图腾边缘的锁链纹,"这坛酒用了七步蛇、碧血蝎,还有..."他故意踢翻半截刺芹根。
赵虎喉结剧烈滚动,刺青锁链在皮肤下绷成弓弦。
当第一口酒入喉,壮汉浑身骨节爆响如炒豆,青面刺青竟挣脱锁链游走到锁骨位置。
流放者们哄抢酒坛时,林飞将沾着毒血的石勺浸入暗河,水面倒影里血纹星图又亮起一簇。
子时梆声响起时,李二留下的"子时三刻"标记突然渗出黑水。
林飞假装踉跄撞向岩壁,袖中残页沾到黑水的刹那浮现出金色小字——那分明是《太虚厨典》缺失的"毒膳篇"。
"虎爷!
那小子在酒里下蛊!"张麻子突然掀翻酒坛,破碎的陶片中钻出无数血红蜈蚣。
流放者们惊恐地抓挠皮肤,赵虎后颈刺青己完全化作青色饕餮盘踞胸膛。
林飞不紧不慢拾起毒虫尸体,就着残余酒液揉成赤红面团:"诸位可听说过以毒攻毒的醒酒汤?"他掌心血纹突然大亮,星图流转间竟将剧毒面团抻成晶莹剔透的细面,暗河黑水在石锅里沸腾成乳白浓汤。
当第一缕面香钻入鼻腔时,暴动的饕餮刺青突然温顺地蜷缩起来。
赵虎赤红双眼死死盯着锅中翻腾的面条,那汤里浮沉的星斑竟与林飞臂上血纹如出一辙。
对岸桂花香里传来银铃轻响,七个骷髅项链同时闭嘴,张麻子骨刀当啷落地。
"此面名曰锁龙筋。"林飞舀起半勺泼向岩壁,毒虫尸体遇汤即化,"服之可镇心魔,化..."他故意瞥向赵虎胸口躁动的饕餮刺青,后者突然暴吼着夺过铁锅仰头痛饮。
流放者们疯抢面汤时,没人注意到暗河倒影里的星图己悄然补全三垣二十八宿。
林飞藏起浸透毒血的《太虚厨典》残页,石灶余烬里未燃尽的刺芹根突然开出妖异的紫色小花。
青石碗磕在岩壁上的脆响惊醒了众人。
赵虎铜铃般的眼珠里倒映着乳白面汤,喉结上下滚动时发出浑浊的咕咚声。
他粗粝的手掌突然按住胸口,饕餮刺青仿佛被滚油泼过的活鱼,在虬结肌肉下疯狂扭动。
流放者们惊得摔碎了陶碗,却见那青面獠牙的凶兽图腾竟在赵虎胸膛蜷成团,乖顺得像只吃饱奶的幼兽。
"这...这他娘的是仙露?"赵虎嗓音像是被砂纸磨过。
他伸手抓向铁锅,腕骨处突然爆出三根金线,细看竟是林飞泼在岩壁上的面汤痕迹。
张麻子突然暴起,骨刃贴着暗河水面划出七道幽蓝弧光。
林飞后仰时顺势将石勺浸入沸腾的汤锅,毒虫炼化的油脂遇火炸开,火星精准溅在张麻子手背的骷髅纹身上。
"嗷!"惨叫声惊飞了洞顶的夜蝠。
七个骷髅项链突然挣脱麻绳,在半空咬住张麻子的发辫疯狂撕扯。
流放者们哄笑着退开,有人将吃剩的刺芹根砸向这个狼狈的告密者。
林飞用石勺敲了敲锅沿,清脆声响竟让发狂的骷髅头齐齐松口。
他舀起一勺泛着星斑的面汤浇在张麻子脚边,毒虫尸体瞬间化作青烟:"诸位可知,锁龙筋遇怨气会变作穿肠散?"
流放者们闻言慌忙捂住口鼻,赵虎却突然抬脚踩住张麻子的脊梁。
壮汉后颈残留的锁链刺青泛着暗金,每根链条都精准对应着林飞掌心血纹的走向:"姓张的,你当老子是蠢猪?"
暗河突然掀起三尺黑浪。
林飞指尖抹过溅湿的《太虚厨典》残页,缺失的"毒膳篇"在水渍中显出一行小字:饕餮饮鸩,当以龙涎佐之。
他余光瞥见赵虎脚底渗出的黑血,突然明白这莽汉为何常年带着硫磺恶臭——那分明是强行修炼邪功积攒的尸毒。
"虎爷息怒。"少年忽然掰断半截刺芹根抛进火堆,紫色烟雾裹着桂花香弥漫开来,"张麻子不过是被毒虫噬了心智,这碗醒神汤..."他故意将陶碗踢到对方面前,"喝与不喝,全看造化。"
七个骷髅头突然发出婴儿般的啼哭。
张麻子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瞪出眼眶,他颤抖着捧起陶碗时,碗底赫然映出林飞掌心流转的星图。
当混着毒血的汤汁入喉,他脖颈突然暴起蛛网状的金纹,昨夜私藏的毒蝎竟从耳孔里争先恐后地逃出。
赵虎突然仰天狂笑,震得岩缝里的毒虫簌簌掉落:"痛快!
老子三年没尝过这般通透滋味!"他蒲扇大的手掌拍向林飞肩头,却在触及前被少年袖中滑出的石刀架住手腕——那刀刃上沾着的,正是方才众人吃剩的刺芹汁。
流放之地突然陷入死寂。
暗河倒影里,林飞肘弯的北斗血纹不知何时己蔓延至锁骨,与赵虎胸口的饕餮刺青形成微妙呼应。
对岸飘来的桂花香里,隐约多了丝冰雪淬炼过的冷冽。
"明日要二十坛蛇胆酒。"赵虎收回手掌时,指甲缝里渗出黑紫色的毒血,"材料..."他忽然踹翻张麻子的背篓,几十只碧眼蟾蜍在毒虫尸体间蹦跳,"就用这杂碎养的毒物。"
林飞用石勺搅动锅底残汤,乳白汤汁突然泛起琉璃光泽。
他舀起一勺泼向岩壁,被毒血浸透的"子时三刻"标记竟化作青烟,露出后面暗藏的金漆符文——那分明是林家灭门前用的密文。
"虎爷想要烈酒,需七种至阳毒物。"少年说着踩住一只碧眼蟾蜍,毒液溅在《太虚厨典》残页上,立刻显现出扭曲的酿酒图谱,"还要向您借三滴心头血。"
赵虎后颈刺青突然暴起青光。
当林飞指尖金纹贴上他胸膛时,饕餮刺青竟主动吐出条猩红长舌,将三颗血珠卷进少年掌心的星图。
暗河对岸传来银铃急响,七个骷髅项链突然拼成北斗形状,将试图爬走的张麻子死死钉在岩壁上。
子时的更鼓混着风声在矿洞回荡。
林飞收起浸透毒血的残页,石灶余烬里未燃尽的刺芹根突然疯长,紫色花苞在众人惊骇的注视下缓缓绽开。
花芯里蜷缩的,赫然是只生着人脸的毒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