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对吧?
按芙妮丝以往的办案经验,像这种情景的案子,一般来说会是——
“快测好下一个!我要给话筒那头的蠢女人报个数,再慢点我就要狠狠踹你的屁股了!”
“呜呜,不要打我,我马上就办,呜呜。”
类似于这种画风的。
但像现在这样嫌疑犯指导操作甚至还嫌弃技术差的,芙妮丝还真没见过。
她怀着疑惑的心情摸着拐过一个弯,随后才看到下一个拐角处传来浅浅火光,昏黄色,是煤油灯灯光的色彩。
“11号管道直接泄露空气温度,86度。”听起来有些古怪的嗓音又汇报。
那声音听起来并不像女人,但经过差分机分两次转述处理,失真的声音很难辨清性别,芙妮丝当时听的时候下意识觉得就应该是个女声,所以也没往别的方向去多想。
“好,下一根管道,赶快的——手抬高,蠢货!那里还残留着蒸汽呢,你想胳膊上被烫出个疤么!?”那声音低声说到一半突然尖叫。
“呃,好吧,对不起。”姑娘那里的声音则是抖霍霍的,支支吾吾。
芙妮丝满头黑线,她越发搞不清楚状况了。
用手扶着身上可能发出声音的银铃和首饰,尽量只用脚尖落地,一点点靠近,芙妮丝转过下一个拐角,火光通明,她终于看清前方景象。
只见一个穿着黑袍子的男人拖着那台带小轮的盒式移动对讲机,他捂住了话筒部分,大声训斥动作生疏僵硬的玛蒂尔达,她拿着测温探头频频犯出低级错误,确实很令旁观者着急。
“先生,您看这样对么?”玛蒂尔达斜着把探头对向管道的泄漏口。
“不对!你得再放正一点!垂直!你懂垂直是什么意思么?算了,我来测吧,你去跟她们说。”男人几乎崩溃,他把对讲机小车拖到玛蒂尔达面前,然后恶狠狠地又说,“但我警告你,不许动歪脑筋!?除非你不在乎那些女人的命,等这里重新流通高压蒸汽,她们都会被烫死!”
“好吧,先生,您来吧,我保证不做多余的事情。”玛蒂尔达唯唯诺诺地答应。
她站起身,把测温探头递给那男人。
“你到底怎么当上组长的?话筒那头的蠢女人放心让你负责这个?”男人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我其实只是会指挥姐妹们干活,您把主要负责测试的那姑娘给放倒了,她现在应该还躺在6号锅炉那边的管子附近。”玛蒂尔达委屈巴巴的。
“算了,不管了,只要不妨碍我,你们爱怎么就怎么。”男人彻底没了脾气,蹲下来开始测温,姿势相当标准,一瞧就知道至少有半年以上的工作经验,“瞧见了么?要这样放,垂直伸进去,两条手臂抬高一些,别把自己烫到了,知道么?”
“知道了,先生,您演示得真好。”玛蒂尔达连连点头。
“14号管道,78度,告诉她时间过得太久了,可能不准确。”男人低头看表。
“主任,是我,换了个人手。”玛蒂尔达打开话筒。
“刚才是你在测!?”对讲机那头的蕾妮惊了一跳。
“这不重要,主任。”玛蒂尔达被男人锋利的眼神盯得浑身打颤,她轻咳两声清清嗓子,“14号管道直接泄露空气温度,78度。”
“这么低?”
“时间过了太久,可能不准确。”玛蒂尔达马上又补充。
芙妮丝站在拐角边观察了好久,感觉甚至暂时没什么上前的必要,玛蒂尔达的生疏技术把测温流程活生生拖延到了至少三倍以上。
“要不等那家伙帮忙测完,再上去逮捕吧?”芙妮丝寻思了一下,还是觉得这样比较妥当。
毕竟玛蒂尔达的实操技术和新兵蛋子没区别,芙妮丝也不是学这专业的,只是懂一些皮毛知识,万一把现场这唯一的熟练工惊吓到了就不好办了。
她已经靠得足够近了,那男人还是没什么反应,似乎完全没有察觉的样子。
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这男人弱得连气息的异常都察觉不到,就是个平平常常的第八序位,甚至连“嗜睡者”都还没能消化完全。
第二种,这男人强得超出芙妮丝的认知。
不过第二种可能实在渺茫,那么强大的超凡者会屈尊潜入这种满是油污又脏又热的地方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从逻辑上就说不通。
但一切都还是谨慎为好,不能小看任何对手,她年轻的时候就已经因为自大自傲吃过不少亏了。
芙妮丝重新退回到阴影里,继续暗中观察玛蒂尔达那边的形势。
男人没怎么为难玛蒂尔达,熟稔快速地就测完了所有需要的数据指标,然后就把探头也塞到了玛蒂尔达的怀里。
“玛蒂尔达,然后呢?我要安排人手去进行修补了,你们能配合工作么?”对讲机那头蕾妮还在讲话。
男人把话筒关掉,然后声音低狠地对玛蒂尔达说:“别反抗,我就不会伤害你,你也听到了,你们的人很快就过来了。也就睡得久一会儿,没什么危害。”
“您得保证她们的安全,先生。”玛蒂尔达现在反而没那么害怕了,她居然还有胆量跟这家伙谈条件,“我配合您了这么久,总得有点承诺,对不对?”
墙后头的芙妮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丫头的神经真是大条得夸张。
“不妨碍我,我才懒得理你们!少废话,赶紧睡下去吧,蠢女人!”男人从黑袍下伸出一只手就要按在玛蒂尔达的额头上。
玛蒂尔达下意识闭上眼睛,等了好久,那只手却都没有如预料中那样摁在额心让她睡去。
“呜!?咕呜!?”
取而代之的是奋力挣扎时才会发出的呜咽声。
“玛蒂尔达小姐,把对讲机给我,我有话和蕾妮小姐说。”来自正前方的清冽女声让玛蒂尔达精神一振。
她疑惑睁眼,随之进入视线的却是一件华丽繁复到令人惊叹的雪白色哥特风格礼裙。
那女孩的身高才刚到玛蒂尔达的胸口,五官比雕塑更为精致柔美,水银长丝如瀑般流散于身后,透明的水晶犄角在油灯焰芒照耀间流光璀璨,垂在犄角根部的银白小铃铛随着女孩的动作起伏摇晃发出叮叮咚咚的清脆响声。
如此优雅高贵,像一位从宫廷里走出来的公主。
却手握着极富杀机的短刺剑和左轮手枪,那柄刺剑几近纯银,护手雕刻成蝴蝶形状,左轮手枪则是华美的纯金色,握把上的玫瑰雕纹精美。
配以那对凛冽的紫晶眸子和总是阴郁而寡淡的表情。
这样看来,又像是一位冷酷果决的杀手。
九厘米的高跟抵在后脑勺上,细到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的丝线紧紧勒在脖颈处,女孩此时就像这样踩在那男人的身上,胆敢有半点动弹,就用高跟狠狠辗碾后脑勺。
“好帅……”玛蒂尔达被这娇小女孩的飒爽和美丽所深深吸引震撼。
过了好阵子她才反应过来,整个学社里似乎只有一位魔女能符合以上全部条件,那就是她们的蔷薇守护,七位“枝叶”中的战斗担当——
“芙妮丝小姐!?”玛蒂尔达发出一声惊叹。